趙建國在母親的小屋裡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窄小的木板床上,他蜷縮著身子,聽著隔壁母親均勻的鼾聲,腦海裡卻不斷回放著白天那一巴掌的脆響。李芳捂著臉震驚的表情像刀子一樣剜著他的心。
天剛蒙蒙亮,他就輕手輕腳地爬起來,生怕驚醒母親。廚房裡,他煮了一鍋稀粥,又煎了兩個荷包蛋——這是母親最喜歡的早餐。將飯菜溫在鍋裡,他留下一張字條:"媽,我去上班了,您記得吃早飯。"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稀少。趙建國騎著那輛吱呀作響的電動車,卻不敢回家麵對妻子。他在小區門口徘徊了許久,最終調轉車頭去了工地。今天本該是他的休息日,但他寧可去加班。
家中,李芳躺在床上,眼睛腫得像桃子。床頭櫃上放著一杯涼透的水和幾片降壓藥。昨晚她徹夜未眠,每當閉上眼睛,丈夫那記耳光就會在腦海中重現。結婚三十年,趙建國從未對她動過手,哪怕是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
"媽,您吃點東西吧。"門外,女兒小慧輕聲說道。李芳沒有回應,隻是翻了個身,背對著門。她的頭一陣陣發暈,這是血糖過高的症狀,但她懶得去測。
小慧歎了口氣,輕輕帶上門。二十歲的她已經習慣了家裡的爭吵,但昨晚的激烈程度還是讓她心驚膽戰。她悄悄給哥哥小剛發了條微信:"哥,家裡又吵翻了,爸打了媽一巴掌,現在兩人都不說話。"
小剛很快回複:"我周末回去一趟。"
中午時分,趙建國在工地上啃著冷饅頭,手機震動起來。是母親打來的。
"建國啊,你怎麼沒回家?李芳沒給你做飯?"趙奶奶的聲音中氣十足,完全不像個八十多歲的老人。
"媽,我在加班。"趙建國撒了個謊,"您...您吃飯了嗎?"
"吃了你留的粥。"趙奶奶頓了頓,"昨晚...是媽不好,不該當著那麼多人讓你難堪。"
趙建國鼻子一酸。母親極少道歉,這讓他更加內疚。"媽,沒事的。晚上我給您送飯。"
掛斷電話,趙建國盯著手機屏幕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給妻子發了條信息:"芳,我晚上回去,我們談談。"
消息顯示已讀,但沒有回複。
傍晚,趙建國買了李芳最愛吃的鹵豬蹄和幾樣小菜,又去藥店買了血糖儀試紙——他記得妻子的應該快用完了。站在家門前,他的手懸在門鈴上,遲遲沒有按下去。
最終是他自己用鑰匙開的門。屋裡靜悄悄的,沒有往常炒菜的聲響。小慧從房間裡探出頭,看到是父親,小聲說:"媽在床上躺著,說頭暈。"
趙建國心頭一緊,快步走向臥室。李芳背對著門躺著,聽到動靜也沒轉身。
"芳,我買了豬蹄..."趙建國輕聲說,把食物放在床頭櫃上,"你血糖測了嗎?"
李芳依然沉默。趙建國看到床頭用過的試紙,拿起來一看——9.8,明顯偏高。
"得打胰島素了。"他熟練地從抽屜裡取出針劑,卻被李芳一把推開。
"不用你管。"她的聲音嘶啞。
趙建國的手僵在半空,最終歎了口氣:"我先去給媽送飯,回來我們再談。"
李芳冷笑一聲,依然沒有轉身。
趙建國提著飯盒來到母親家時,發現門虛掩著。他推門進去,聽見母親正在裡屋打電話。
...嗯,錢我已經準備好了...對,就按上次說的...你彆來家裡,我兒子最近盯得緊..."
趙建國站在門口,進退兩難。母親迅速掛斷了電話,高聲問道:"誰啊?"
"媽,是我,給您送飯來了。"趙建國裝作剛到的樣子。
趙奶奶從裡屋出來,神色有些不自然:"今天這麼早?"
"嗯,想早點回去陪李芳,她...她不太舒服。"趙建國把飯盒放在桌上,目光卻不自覺地瞟向母親的床底——那裡確實有個鏽跡斑斑的鐵盒子,露出一角。
"你看什麼呢?"趙奶奶警覺地問。
"沒...沒什麼。"趙建國轉移話題,"媽,您剛才跟誰打電話呢?"
"你大姨,問我要不要去她那兒住幾天。"趙奶奶回答得太快,眼神閃爍。
趙建國點點頭,沒有追問。他幫母親擺好碗筷,突然說:"媽,我去給您拿點醬油。"
不等母親回應,他就快步走向廚房,路過臥室時,餘光瞥見母親匆忙把什麼東西塞到了枕頭底下。
從廚房回來,趙建國心不在焉地和母親聊了幾句家常,就借口要照顧李芳離開了。但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小區花園裡找了個長椅坐下,點燃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
母親明顯在隱瞞什麼。那個鐵盒子,那通神秘電話,還有枕頭底下藏的東西...趙建國想起妻子說過,母親床底下有"養老錢"。他一直以為那隻是老人家的習慣,攢個萬把塊錢應急用。但現在看來,事情沒那麼簡單。
煙燒到了手指,趙建國才回過神來。他掐滅煙頭,決定回家麵對妻子。無論如何,他們需要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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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李芳已經起來了,正坐在沙發上發呆。看到丈夫回來,她彆過臉去。
趙建國在她身邊坐下,輕聲說:"芳,昨天是我不對,我...我從來沒想過會動手打你。"
李芳的眼淚又流了下來:"趙建國,我嫁給你三十年,吃了多少苦?你媽怎麼對我,我都忍了。可你...你居然打我..."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趙建國抓住妻子的手,"我壓力太大了,工地上最近在裁員,媽又天天鬨...我不是找借口,我隻是..."
李芳抽回手:"你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嗎?不是因為你打了我,而是你永遠站在你媽那邊!她說什麼你都信,我說什麼你都懷疑!"
"我沒有..."趙建國無力地辯解。
"怎麼沒有?"李芳擦掉眼淚,"她說我打麻將敗家,你就真信我天天打麻將?她說我裝病,你就真覺得我的病是裝的?趙建國,我跟你過了半輩子,你了解我嗎?"
趙建國啞口無言。妻子的話像一記重錘敲在他心上。是啊,他有多久沒有真正關心過妻子的感受了?每天忙於工作,周旋於母親和妻子之間,他隻想著息事寧人,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事。
"芳,給我個機會..."趙建國聲音哽咽。
李芳長歎一口氣:"建國,我不是要跟你鬨。我也知道你難。但你得明白,這個家不隻是你媽和你,還有我,還有孩子們。"
正說著,趙建國的手機響了。是大姐趙建紅。
"建國,媽剛才給我打電話,說要取五萬塊錢,你知道怎麼回事嗎?"大姐的聲音透著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