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默許_我的故事裡有你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583章 默許(2 / 2)

“所以,我嫁給你前就想好了。”小娟的聲音依舊輕,卻像冰錐一樣紮進老王心裡,“你想咋活,就咋活。抽煙喝酒打牌,玩到天亮,都行。我不攔著,也不吵吵。攔了,吵了,你也不會聽。你會覺得我煩,覺得我管得多,覺得彆的女人都溫柔體貼,就我事兒多。然後呢?你會更煩我,更想往外跑。何必呢?”

黑暗中,她的輪廓轉向老王的方向,老王能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悲憫。

“我就等著。”小娟最後三個字落下,輕飄飄的,卻重逾千斤,“等著看你能活成啥樣。你看,”她的聲音裡似乎帶上了一點點極淡的、塵埃落定的喟歎,“這不就等到了嗎?”

老王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倒氣聲,像一條被徹底拋上岸的魚。巨大的恐懼和比死亡更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他,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揉碎。他想尖叫,想質問,想抓住什麼,可半邊身體沉重的麻痹感將他死死釘在床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徒勞地睜大那隻尚能視物的左眼,在無邊的黑暗裡,死死“盯”著妻子模糊的輪廓。那平靜的、近乎冷酷的宣判,將他殘存的所有僥幸和幻想徹底碾碎。

他癱在這裡,半死不活,像個活生生的恥辱柱。而這恥辱,是他自己日複一日親手雕刻的。而那個他以為永遠沉默、永遠包容的港灣,原來隻是冷眼旁觀的刑場。小娟的“好”,不是包容,是默許;不是忍耐,是放棄。她用一種極致的方式,縱容他完成了自我毀滅的全過程。

小娟重新躺下,拉好被子,動作輕緩,沒有驚動一絲空氣。房間裡隻剩下老王粗重、壓抑、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喘息,在死寂的夜裡無限放大。

窗外的天色,依舊是沉沉的墨藍,離天亮還早。老王睜著眼,那隻渾濁的右眼空洞地望著天花板,那隻尚能視物的左眼,卻像燃儘的炭火,隻剩下一片死灰。小娟的話像淬了冰的針,密密麻麻紮進他每一個還能感知疼痛的神經末梢。他覺得自己像個被剝光了示眾的小醜,過往所有的放縱和得意,都在妻子平靜的敘述中,變成一場徹頭徹尾、荒誕可悲的笑話。她的“好”,原來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旁觀,一場冷酷的等待。

第二天,日子依舊。小娟準時起床,熱牛奶,煮軟爛的麵條,吹涼了,一勺一勺喂給老王。她的動作依舊平穩、精準,仿佛昨夜那場石破天驚的對話從未發生。老王木然地吞咽著,味同嚼蠟。他不敢看小娟的眼睛,那平靜無波的眼神,此刻在他看來,比任何刀鋒都銳利,比任何怒火都灼人。

張阿姨又來了,帶著剛蒸好的包子。她看著小娟給老王喂完飯,又熟練地給他按摩僵硬的右臂,忍不住再次感歎:“娟子,你這耐心真是……菩薩轉世啊!老王,你可得好好惜福!”

老王喉嚨裡發出一聲含糊的咕噥,費力地扭過頭去,用那隻還能動的手,徒勞地想蓋住自己的臉。惜福?他隻覺得這“福氣”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皮焦肉爛。張阿姨不明所以,隻當他是病中煩躁。

午後,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老王躺在搖起的病床上,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一隻麻雀落在光禿禿的枝頭,蹦跳幾下,又撲棱棱飛走了。自由。這個詞像一把鈍刀,反複割鋸著他的神經。

他費力地轉動眼珠,看向坐在窗邊小凳子上擇菜的小娟。陽光給她低垂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顯得格外柔和。可老王知道,那柔和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冰寒。他想起結婚那天,小娟穿著紅嫁衣,臉上也是帶著這樣淡淡的笑意。那時他以為那是羞澀和溫順,現在才明白,那或許是一種早已洞悉結局的平靜,一種認命的悲涼。

悔恨如同洶湧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他殘破的意識堤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徹夜不歸打牌,小娟隻是把冷掉的飯菜熱了又熱;想起他喝得爛醉如泥吐了一地,小娟默默清理毫無怨言;想起他為了哥們義氣一擲千金,小娟也隻是默默把家裡所剩不多的積蓄拿出來……每一次,他都把這沉默當作默許,當作賢惠,當作他肆意妄為的許可證。他用她的“好”作為燃料,把自己的生命燒得烈火烹油,最終隻餘下一地焦黑的殘渣。

而她,隻是靜靜地等著,等著這團火把自己燒成灰燼。現在,她等到了。他癱在這裡,就是她等待的最終結果,一個活生生的、由他親手打造的、無可辯駁的證明。

老王閉上眼,滾燙的液體再次從眼角溢出。這一次,不是為了身體的疼痛,而是為了靈魂深處那無法愈合的、被徹底洞穿和否定的劇痛。小娟的“好”,抽走了他生命裡最後一點虛假的暖意和尊嚴,讓他赤裸裸地麵對自己徹底失敗的人生。

傍晚,小娟給老王擦洗完,扶著他躺平。她彎腰整理被角時,老王用儘全身力氣,發出微弱而嘶啞的聲音:“煙……抽屜……”

小娟的動作頓了一下,直起身,靜靜地看著他。

“求你……”老王那隻尚能活動的左手,死死抓住被單,指節泛白,渾濁的左眼裡充滿了絕望的哀求,“就……一口……”這曾經深入骨髓的渴望,此刻更像是一種絕望的確認,一種最後的、卑微的試探。他像溺水的人,想抓住一根名為“習慣”的稻草,證明自己還殘留一點對生活的掌控力,哪怕這稻草本身是劇毒。

小娟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那目光平靜依舊,卻似乎比任何拒絕都更有力量。她沒有說話,隻是轉身走到五鬥櫃前,拉開最下麵那個抽屜。老王的心猛地提了起來,帶著一絲荒謬的、垂死的希冀。然而,小娟隻是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嶄新的、未拆封的電子煙彈——那是老王病倒前買的,還沒來得及用。她拿著那個小小的塑料盒,走回床邊,輕輕放在老王那隻唯一能動的左手邊。

她的指尖冰涼,碰觸到老王手背的皮膚,激得他微微一顫。

“醫生說,這個也不行。”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但你想點著聞聞,隨你。”說完,她不再看他,轉身端起水盆走了出去。

老王僵硬地躺著,左手邊是那個小小的、冰冷的塑料盒。電子煙彈的包裝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廉價的彩色光澤。他死死盯著它,身體無法抑製地顫抖起來,不是渴望,而是被一種更深沉、更徹底的絕望攫住。連這最後一點墮落的自由,她都不屑於剝奪了。她把它放在他手邊,像一個冰冷的嘲諷——你拿去吧,反正,你還能做什麼呢?

隨你。

這兩個字,比世上最惡毒的詛咒更讓他膽寒。它抽走了他最後一點反抗的力氣,也徹底碾碎了他殘存的所有幻想。他像個被判了無期徒刑的囚徒,而看守他的獄卒,正是他用半生放縱親手培養出來的、最“好”的妻子。她用日複一日的、無懈可擊的“照顧”,為他打造了一個無法逃脫、也無法抱怨的牢籠。在這個牢籠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清醒地看著自己腐爛。

老王那隻還能動的手,痙攣般地抓向床頭櫃,不是去拿煙彈,而是胡亂摸索著,最終碰倒了床頭櫃上一個空的小藥瓶。塑料瓶“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陰影裡。他徒勞地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渾濁的左眼死死瞪著天花板,瞳孔深處最後一點光亮,徹底熄滅了。

窗外,暮色四合,沉沉地壓下來,吞噬了最後一絲天光。房間裡沒有開燈,一片濃稠的黑暗。隻有衛生間傳來隱約的水聲,是小娟在清洗水盆。那單調、規律的水流聲,成了這死寂牢房裡唯一的背景音,冰冷而永恒,仿佛在為老王餘下的人生,敲打著無聲的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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