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想起了小雨,點了點頭。
她開始參加互助組織的活動,傾聽那些抑鬱症患者的故事。有個叫蘇明的少年告訴她,自己曾經站在天台邊緣,是因為想到母親可能會傷心才退了下來。
“您女兒...最後時刻,您真的問了她需要救嗎?”蘇明小心翼翼地問。
林婉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她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搖了搖頭。我以為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也許她隻是不知道如何表達需要,”蘇明輕聲說,“抑鬱到一定程度,人會失去求助的能力。”
這句話像閃電一樣擊中了林婉。她突然明白,那天小雨的沉默不是拒絕救助,而是疾病已經剝奪了她求助的能力。
那天回家後,林婉第一次與丈夫發生了激烈爭吵。
“是你!是你把她的藥衝進馬桶!是你罵她裝可憐!”林婉失控地喊道。
李建國也提高了嗓門:“難道你不是嗎?你不是也說跑兩圈就好了?不是你問她需要救嗎?”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在林婉頭上。是的,她同樣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冷靜下來後,林婉決定不再與丈夫爭論對錯。她要把自己的經曆寫下來,告訴更多家長抑鬱症不是矯情,不是閒出來的毛病,而是需要認真對待的疾病。
她以“一個後悔的母親”為筆名,在網上發表文章,講述小雨的故事,講述那些被誤解的瞬間,講述那半板沉默的帕羅西汀。
文章引起了出乎意料的反響。無數留言和私信湧來,有的批評,更多的是感謝。
“謝謝您的文章,讓我意識到孩子的情緒問題需要重視。”“帶我女兒去看了醫生,確診中度抑鬱,正在治療中。”“作為抑鬱症患者,多麼希望父母能像您這樣反思...”
林婉一條條讀著這些留言,淚流滿麵。如果早點有人告訴她這些,小雨是否還會活著?
隨著文章傳播越來越廣,有媒體找來想做采訪。林婉猶豫再三,最終答應了。
采訪中,記者問了她那個一直回避的問題:“您問女兒‘需要救嗎’的時候,是怎麼想的?”
林婉沉默了很久,才緩緩回答:“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在尊重她的選擇。現在我知道,那不是選擇,是疾病剝奪了她求助的能力。當孩子問‘活著有什麼意義’時,不是在探討哲學,而是在求救。”
節目播出後,引起了更大範圍的討論。有理解的聲音,也有質疑和批評。最讓林婉心痛的是,不少評論認為她作為母親太過冷血,不該那樣問女兒。
也許他們是對的,林婉想。但事情已經發生,無法挽回。
令她意外的是,節目播出後第二天,李建國的態度有了微妙變化。
“單位同事看了節目,”晚飯時他突然說,“老劉說他侄子也得過抑鬱症,治療了兩年才好。”
林婉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也許...也許我們確實不懂...”李建國聲音越來越小,但這句話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
林婉輕輕放下筷子:“這周末互助組織有家屬座談會,你要不要一起來?”
李建國沒答應,但也沒像往常一樣立刻拒絕。
轉變來得緩慢而艱難,但畢竟開始了。林婉感到一絲希望的曙光。
秋天來了,小雨的生日也到了。那天,林婉和李建國一起去墓地看望女兒。
墓碑上的照片裡,小雨笑靨如花,那是她初中時拍的照片,抑鬱症尚未降臨之前。
林婉把一束白色百合放在墓前,輕輕放下那半板帕羅西汀。
“我和你爸都在學習理解,”她輕聲對照片中的女兒說,“也希望幫助彆人理解。”
李建國站在一旁,沉默良久,最後輕聲說:“對不起,爸爸錯了。”
這句話簡單,卻重如千鈞。林婉握住丈夫的手,發現他在微微顫抖。
從墓地回家的路上,李建國突然說:“那個座談會,跟我說說具體情況。”
林婉看著他,微微笑了:“好,回家我詳細告訴你。”
她知道,前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理解和接納不會一蹴而就。但至少,他們開始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
晚上,林婉更新了文章,寫道:“抑鬱症最可怕的不是疾病本身,而是周圍人的不理解。當我們用‘矯情’、‘閒的’、‘想開點’來評價患者時,我們正在成為疾病的幫凶...”
她寫下最後一段:“如果我女兒還能說話,我想對她說:對不起,媽媽當時不懂。現在我知道了,當你說胸口悶,那不是矯情;當你整夜失眠,那不是故意;當你沉默,那不是拒絕幫助...那是你在用唯一還能的方式呼救。可惜,媽媽當時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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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這些,林婉保存文檔,關上電腦。窗外的月光灑進書房,柔和而寧靜。
她拿出那半板帕羅西汀,輕輕摩挲著。這些小小的藥片,本可以挽救女兒的生命,卻因為無知和偏見被衝進馬桶。
但現在,它正在挽救更多的人。
林婉小心地將藥片收進抽屜裡。它不再隻是一個悲劇的象征,更是一個警示,一個改變的開始。
明天的太陽會照常升起,而她和許許多多開始理解的人,將繼續前行,為了那些還在沉默中掙紮的孩子們。
沉默不再是無言的拒絕,而是另一種形式的呼救。這一次,她終於聽懂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林婉收到一個特殊的邀請。是一個公益組織,想邀請她去做一場大型的演講,向更多人普及抑鬱症知識。林婉有些猶豫,她害怕再次麵對公眾的審視,但想到那些可能被拯救的生命,她還是答應了。
演講那天,台下坐滿了人。林婉深吸一口氣,走上講台,開始講述小雨的故事,講述他們一家的痛苦與反思。講到動情處,她忍不住落淚,台下也傳來陣陣抽泣聲。
演講結束後,一位年輕女孩走上前,她眼神怯怯地說:“阿姨,我也有抑鬱症,我曾經也想放棄。但聽了您的話,我想再試試。”林婉緊緊抱住她,輕聲說:“孩子,彆怕,會好起來的。”
從那之後,林婉和李建國更加堅定地投入到抑鬱症科普的工作中。他們知道,每一次的努力,都可能為那些在黑暗中掙紮的人帶去一絲光明,就像他們曾經錯過的那道光,如今要努力為彆人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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