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滴敲打著玻璃,發出單調的聲響。林薇站在廚房裡洗菜,水流聲與雨聲交織,卻掩蓋不住客廳裡丈夫王磊手機外放的短視頻聲音。這是他們婚姻的第三年,也是她忍耐的第三年。
“菜怎麼還沒好?磨蹭什麼!”王磊突然吼道,聲音穿透隔斷,震得林薇手一抖,青菜掉進水槽。
她加快速度,不敢回應。經驗告訴她,任何辯解隻會招來更強烈的怒火。昨晚他推她撞到牆角的淤青還在腰間隱隱作痛。
餐桌上,王磊扒拉幾口菜,突然將筷子重重摔在桌上:“鹽又放多了!說了多少次,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林薇低頭:“我下次注意。”
“下次下次,哪來那麼多下次!”王磊猛地站起,一把掀翻桌子。盤碗碎裂聲驚起一片死寂。
婆婆周桂芳從臥室踱出,瞥了一眼滿地狼藉,輕飄飄道:“兩口子有話好好說,摔東西乾嘛。”這話是對著空氣說的,說完便轉身回房,仿佛隻是出來完成一個例行程序。
林薇蹲下身,默默收拾碎片。三年了,這樣的場景每周上演,婆婆從未真正製止過兒子,隻是不痛不癢地說幾句場麵話。
王磊似乎覺得不解氣,一腳踢開她手中的碎片:“裝什麼可憐!”
碎瓷片劃破林薇的手掌,鮮血混著菜汁滴落。這一瞬間,她腦海中閃過無數個類似場景——被推搡、被辱罵、被孤立無援。最後一次,是昨晚他掐著她脖子時那雙猩紅的眼睛。
“我去買創可貼。”她低聲說,起身時卻走向酒櫃。
王磊沒注意到異常,仍在罵罵咧咧。直到林薇站在他麵前,手裡握著那瓶他珍藏的白酒。
“你拿我酒乾什麼?”他瞪大眼睛。
林薇沒有回答。她隻是高高舉起酒瓶,用儘全力砸下去。玻璃碎裂聲與男人的慘叫聲同時響起,王磊額頭湧出鮮血,踉蹌幾步倒在地上。
“瘋了你!”周桂芳聞聲衝出,見狀尖叫起來。
林薇充耳不聞,抄起牆角的拖把,一腳踩斷拖把頭,留下結實的木棍。她走到試圖爬起的王磊麵前,朝著他的腿狠狠揮下。
骨頭斷裂的聲響令人牙酸。王磊的慘叫聲更高亢了。
“出人命了!救命啊!”周桂芳試圖上前,被林薇反手一記耳光扇得跌坐在沙發上。
“你兒子打我的時候你死哪裡去了?我打他你倒蹦出來了?”林薇的聲音平靜得可怕,眼神卻像淬火的刀。
周桂芳捂著臉,噤若寒蟬。
鄰居的報警聲、救護車的鳴笛聲、警察的詢問聲接踵而至。醫院裡,醫生看著王磊的傷勢皺眉:“怎麼傷成這樣?”
林薇手上纏著紗布,輕聲說:“他長期家暴,我實在忍無可忍。”
做筆錄的警察抬頭看了她一眼。王磊家在派出所是掛了號的,之前幾次出警記錄都在係統裡躺著。
王家人果然不敢深究。一方麵怕翻出舊賬,一方麵王磊是事業單位的小領導,最要麵子。最終在派出所調解下,雙方簽了協議:王磊保證不再動手,林薇承擔部分醫藥費。
病房裡,王磊頭上纏著繃帶,腿打著石膏,臉色蒼白。周桂芳在門口嘀咕:“遭罪的還是我兒子...”見林薇進來,她立刻閉嘴。
林薇放下水果:“以後各過各的,彆再來惡心人。”說完轉身離開,沒有回頭。
出院後的王磊確實乖覺了許多。買菜做飯,端茶遞水,還給林薇娘家打電話道歉。但林薇隻是冷靜地收回工資卡,將戶口本送回父母家,自己找了份工作,與朋友合租,晚上還報了會計培訓班。
她複印了所有報警記錄,將手機裡的傷情照片和錄音備份到雲端,還通過婦聯找到了法律援助律師。
“這次不是衝動,”她對來看望她的表妹說,“我要給自己留後路。”
試探來得很快。一個月後,王磊又因為小事摔了碗。林薇沒吵沒鬨,直接拿起手機按下110,開著免提。
“這裡是110報警中心,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王磊愣住,隨即慌亂地收拾碎片:“你乾什麼!快掛了!”林薇對著電話說:“有人情緒失控,正在破壞物品,地址是...”警車來前,王磊已經收拾乾淨,賠著笑臉跟警察解釋是“誤會”。周桂芳也趕過來打圓場:“兩口子鬨著玩呢。”林薇敞開大門,讓鄰居都能看見聽見:“要勸就勸你兒子,下次摔的就不是碗了。”那天之後,家裡真正安靜了。
半年後,林薇提出分居。“我們先各過各的,看看你能不能真正改變。”王磊起初每周打電話,後來每月一次,最後音信全無。分居滿一年那天,林薇收到他的短信:“明天去辦手續吧。”
民政局裡安靜得出奇。簽字時,王磊的手有些抖。走出大門,他低聲說:“對不起。”林薇點點頭:“以後都好好過。”陽光照在她臉上,溫暖而不灼人。
離婚後的日子並非一帆風順。有段時間,林薇會在深夜驚醒,仿佛又聽到摔東西的聲音。她去看心理醫生,學習如何走出創傷。每周健身讓她身體逐漸強壯,做義工讓她找回價值感。她開始能夠平淡地講述過去,就像在說彆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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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的某個周末,她在義工站意外遇見了周桂芳。老人獨自前來谘詢法律問題,王磊再婚後幾乎不管她。“小薇...”周桂芳有些窘迫,“以前的事,對不住。”林薇平靜地幫她解答問題,臨走時遞給她法律援助中心的聯係方式:“照顧好自己。”沒有怨恨,也沒有親近,就像對待任何一個需要幫助的人。
那天晚上,林薇坐在新租的一室一廳裡,窗外城市燈火闌珊。她想起小時候讀過的童話:公主被囚高塔,等待騎士拯救。現實卻是,她親手砸碎了那座塔,儘管雙手鮮血淋漓。她不再是從前那個溫順怯懦的林薇,也不是那日惡魔附體般的複仇者。她是破繭而出的新人,帶著傷痕,卻擁有了自己的力量。
最後一次見到王磊是在共同朋友的婚禮上。他和新妻子坐在一起,顯得拘謹而克製。敬酒時,他看向林薇,眼神複雜。林薇舉杯,微微一笑,轉身融入人群。那笑容裡沒有勝利者的炫耀,隻是一種釋然。
回家路上,表妹問她:“姐,你恨過他嗎?”林薇看著車窗外流轉的燈火:“更恨那個不敢反抗的自己。”“那天...你害怕嗎?”“怕。但比害怕更強烈的是,我知道如果不反抗,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雨又下了起來,車窗上劃開一道道水痕,將外界的光影拉長、扭曲、再重組。林薇想起離婚那天也是這樣的雨,她走在雨中,沒有打傘,任憑雨水洗刷麵龐。那時她覺得,這場雨會下很久很久。但現在她知道,雨總會停。即使不停,你也可以學會在雨中起舞。
她的手機亮起,是一條法律援助中心發來的消息:林女士,您願意來給新來的誌願者們講講您的經曆嗎?林薇回複:“榮幸之至。”車窗外,雨漸小,雲層裂開一道縫隙,陽光如金線般灑落。她輕聲對自己說:“你看,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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