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大廳內的氣氛驟然緊繃,空氣仿佛凝固成冰,
兩側列席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連彼此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左側的李立白捏緊了手中泛黃的族譜,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溫嘉善這話無疑是當眾打他的臉,更是要戳穿這場李家為了穩固勢力而精心安排的認祖歸宗戲碼,讓他這個主持儀式的族老下不來台。
李超指尖微凝,握著紫褐色毛筆的手頓在半空,墨汁在筆尖懸而未落。
他目光銳利如刀,掃過溫嘉善那張堆著假笑的胖臉,心中冷笑。
他清楚,
溶血丹一驗,所謂的"認祖歸宗"便會像紙糊的房子般瞬間塌掉,自己苦心經營的身份將蕩然無存。
凰珠端坐主位,指尖輕輕叩著梨花木扶手,發出規律的輕響,目光卻冷得像淬了冰:
"溫藥師倒是比李家的人還上心。"
她語氣平淡,每個字卻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李家族譜上添誰的名字,是李家自己的事,輪不到丹盟指手畫腳。"
溫嘉善臉上的肥肉抖了抖,像是被這話凍了一下,
卻仍不死心,把盛著溶血丹藥液的水杯往李立白麵前又遞了遞,皮笑肉不笑地說:
"李老先生,話不是這麼說。血脈這事摻不得假,萬一誤認了親族,傳出去豈不是讓李家淪為整個龍皇城的笑柄?我這也是為了李家名聲著想,絕無他意。"
"我的族人名聲,輪得到你一個外人置喙?"
李立白終於按捺不住,積壓的怒火噴薄而出,將族譜"啪"地往案上一拍,雙鬢的白發都氣得發顫,
"溫嘉善,你丹盟是管煉丹的,不是管人家宗族認親的!越俎代庖,也不怕閃了舌頭!"
溫嘉善卻像沒聽見他的話似的,眼珠子一轉,直勾勾盯著李超,語氣帶著刻意的挑釁:
"李小哥若是心裡沒鬼,何懼一驗?幾滴血而已,難不成……這龍皇城李氏的名頭,是借來的,不敢見真章?"
這話像根淬了毒的針,精準刺向李超的軟肋。
李超眸色一沉,握著筆的手緊了緊,正要開口駁斥,凰珠忽然屈指一彈,一道淩厲的勁風破空而出,"啪"地擊碎了李立白手中的水杯。
淡綠色的溶血丹藥液濺在青磚上,洇出一片不規則的濕痕,宛如一道無形的界限,劃清了立場。
"我說了,不用管。"
凰珠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讓整個大廳靜得落針可聞。
她抬眼看向李超,言簡意賅,
"李超,落筆。"
李超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波瀾,不再猶豫。
紫褐色的毛筆在族譜上落下自己的名字,筆鋒剛勁有力,墨跡迅速在泛黃的紙頁上暈開,與其他名字融為一體。
溫嘉善的臉頰抽搐得更厲害,肥肉擠成一團,他沒想到凰珠竟如此強硬,連最後的轉圜餘地都不給。
"凰城主此舉,未免太霸道了!這不合規矩!"
"霸道?"
凰珠挑眉,緩緩起身,走到溫嘉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氣場全開,
"我上陵城的人,要認祖歸宗,輪得到你丹盟的人跳出來說三道四?你今天這番舉動,到底是個人恩怨,還是丹盟想借題發揮,插手我上陵城的事?"
最後一句話像塊巨石砸在溫嘉善心頭,
他被凰珠的氣勢懾住,下意識後退半步,避開她的目光,語氣頓時弱了幾分:
"我……我隻是好意提醒,絕無他意。"
"好意就心領了。"
凰珠轉身坐回主位,拿起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茶香嫋嫋中,她話鋒一轉,
"李家認親儀式結束,接下來,該談談李超加入丹盟的事了。"
話題被強行扭轉,
溫嘉善憋得臉色通紅,像被堵住了喉嚨,卻在凰珠冷冽的注視下,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隻能悻悻地閉了嘴。
李立白鬆了口氣,連忙小心翼翼地收起族譜,對著李超拱手道:
"恭喜賢侄,正式歸宗,自此便是我龍皇城李氏一族的人了。"
李超回了一禮,指尖的毛筆還帶著餘溫,他看著族譜上自己的名字,心中清楚,這一頁落下,往後的路隻會更複雜。
但至少此刻,
他暫時站穩了腳跟,有了凰珠這道屏障,總算能喘口氣。
溫嘉善剛轉身要走,就被李超的話釘在原地,像是被無形的釘子穿透了腳跟。
他猛地回頭,
胖臉上的橫肉擠成一團,滿是錯愕,隨即湧上怒意,聲音陡然拔高: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想攔我不成?"
李超慢悠悠地放下毛筆,指尖在族譜上自己的名字上輕輕敲了敲,發出"篤篤"的輕響。
抬眼時,
臉上的笑意已斂去大半,眼神清明如鏡,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銳利:
"溫藥師急匆匆趕來,又是驗血脈又是翻舊賬,鬨了這半天,攪得儀式不得安寧,就想這麼拍拍屁股走人?"
"我走不走,關你一個剛認祖歸宗的毛頭小子什麼事?"
溫嘉善色厲內荏地梗著脖子,雙手叉腰試圖擺出威懾的架勢,心裡卻莫名發虛。
剛才被凰珠的氣勢壓著,他沒細看李超,
此刻才發現這年輕人雖穿著一身素衣,站姿卻如鬆如劍,脊梁挺得筆直,眼底藏著股不容小覷的銳氣,絕非易與之輩。
"關我事啊。"
李超邁開步子,一步步朝他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溫嘉善的心跳上,
"你質疑我身份,牽扯出蘇澈的名號施壓,又拿鄭南天的舊案做文章,攪動得人心惶惶,現在目的沒達成就想溜之大吉?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溫嘉善被他逼得連連後退半步,後腰撞到了身後的案幾,
"哐當"一聲,案幾上的茶杯被震得落地,摔得粉碎。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厲聲道:
"放肆!我乃丹盟總部七星藥師,執掌丹盟分部要務,你一個毛頭小子也敢攔我?"
"攔你又如何?"
李超話音未落,身形已如鬼魅般欺近。
溫嘉善隻覺眼前一花,手腕便被死死扣住,
那力道像鐵鉗似的,骨頭都像要被捏碎,疼得他齜牙咧嘴,額頭瞬間冒出汗珠。
"你!你敢動我?"
"這裡是上陵城,是凰城主的地盤,更是我李超認祖歸宗的地方。"
李超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拳拳到肉的實感,每個字都砸在溫嘉善心上,
"你帶著旁人的命令來這兒撒野,真當我們上陵城的人都好欺負?"
話音落,
他手腕猛地一翻,借著溫嘉善掙紮的力道順勢一掄,那兩百多斤的胖子便像個破麻袋似的被甩了出去,
"砰"地一聲重重砸在大廳中央的石柱上。
胖臉結結實實地磕在石棱上,當即青了一塊,嘴角也溢出血絲,疼得他悶哼出聲。
"你敢動手!"
溫嘉善掙紮著爬起來,又驚又怒,連忙掏出腰間的丹爐法寶,就要催動靈力。
那丹爐是他貼身之物,刻滿了聚火符文,尋常修士挨一下就得皮開肉綻。
卻不料李超早有防備,一腳精準地踹在爐底,
那丹爐"哐當"一聲滾到凰珠腳邊,裡麵的藥粉撒了一地,嗆得人直皺眉。
凰珠端著茶盞,指尖慢悠悠地摩挲著杯沿,眼皮都沒抬一下——
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樣,顯然是默許了這場衝突。
李立白張了張嘴,想勸又不知從何說起,最終還是彆過臉去,算是默認了李超的做法。
李超沒給溫嘉善再反抗的機會,欺身而上,手肘死死壓住他後頸,膝蓋頂住他後腰,將人死死按在冰涼的地磚上。
"剛才不是挺橫嗎?怎麼現在像隻待宰的肥豬,連掙紮都沒力氣了?"
"啊——疼!放手!快放手!"
溫嘉善臉貼著冰涼的地磚,屈辱和疼痛混在一起,眼淚都快被逼出來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
這看似文弱的年輕人竟是個硬茬,身手比那些常年在邊境廝殺的護衛還利落,動作快得讓人反應不及。
李超俯身,
在他耳邊輕笑一聲,聲音裡帶著幾分嘲弄:
"溫藥師,記性不好的話,我不介意幫你好好捋捋。第一,我身份由李家認下,輪不到外人置喙;第二,鄭南天是咎由自取,凰城主早已遞了文書說明情況;第三,蘇澈的手伸得太長,你替他當槍使,就得有挨打的覺悟。"
他手上稍一用力,溫嘉善便痛得嗷嗷叫,連忙討饒: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
"知道錯了?"
李超鬆開些力道,卻沒讓他起來,
"那回去該怎麼跟丹盟說,心裡有數了?"
"有有有!"
溫嘉善連忙點頭,鼻涕眼淚混著血水流了一臉,狼狽不堪,
"我就說...就說鄭南天違規在先,李超是正當防衛,認祖歸宗的手續也合情合理,丹盟不該再追究..."
"還算有點腦子。"
李超這才鬆開手,拍了拍衣襟上沾到的灰,語氣轉冷,
"記住了,上陵城不是誰都能撒野的地方。再敢帶著歪心思來,下次就不是鼻青臉腫這麼簡單了。"
溫嘉善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捂著又酸又疼的腰胯踉蹌著往門口挪,連掉在地上的玉佩法寶都忘了撿。
走到門口時,
他腳下一軟,差點摔個跟頭,最後還是被跟來的隨從慌忙扶住,才狼狽不堪地消失在眾人視線裡。
大廳裡靜了片刻,
李立白才乾咳一聲,看向李超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忌憚和讚許:
"賢侄...好身手。"
李超笑了笑,沒接話,轉頭看向凰珠:
"凰城主,這下清淨了。"
凰珠放下茶盞,眼底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讚許:
"確實清淨了。"
她起身走到李超身邊,聲音輕快了些,
"看來,倒是我小看你了。"
李超撓了撓頭,
剛想說什麼,卻見凰珠話鋒一轉:
"不過,打了丹盟的人,後續的麻煩怕是少不了。你且等著,過幾日,我帶你去龍皇城一趟——有些賬,該親自跟蘇澈算了。"
自己出身龍皇城那般鐘鳴鼎食之地,與生俱來便帶著天潢貴胄的氣度,更頂著七星藥師這等令修行者趨之若鶩的尊貴身份。
此番代表丹盟外出公乾,他自踏上上陵城土地的那一刻起,便時刻警醒著——
舉手投足皆係丹盟百年清譽,分毫不敢有失。可結果呢?
那李超,竟說打就打!
一拳砸在臉頰上的鈍痛還在蔓延,半邊臉早已麻木腫脹,連帶著耳根都嗡嗡作響。
這哪裡是動手,分明是半點情麵不講,將丹盟的臉麵狠狠摁在地上碾軋,連龍皇城的體麵都被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