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噤聲不語,隻覺這位雜學先生的目光裡,似乎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他們下意識的調整坐姿,做出認真聆聽的模樣。
林東見眾多孩童安靜下來,才轉過身,背對眾人,在課板上重重寫下三個詞語。
教學用的研筆落板有聲,筆跡鋒銳如刀,宛如紮進這間課室裡。
然後,他才看向一眾孩童,用罕見的嚴厲的聲音說道“我不知道在此之前,毛老先生是如何教授雜學,但是我既然負責教導你們,那就理應告訴你們世界的真相。”
“所以,我給你們上的第一課,就是要讓你們知道——”
“我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並不安全!”
“這世間……有鬼怪!有妖獸!有邪魔!”
他的言辭頓挫有聲,像是用儘全力為蒙昧的稚童們,揭開一扇窺視世界的窗。
孩童們被震住了,這位新來先生說的話,以前從未有其他人給他們提過。
畢竟……他們還隻是一群孩子啊。
但這世間從來都很殘酷,不會憐憫任何人。
林東見孩童們端正了態度,眼睛裡也泛起求知的目光,不由語氣緩和,自我介紹道“毛老先生不在的這段日子,就由我暫代你們的雜學先生,我姓林,名東,字草之。”
孩童們回過神,立即恭敬的叫喊道“草之先生!”
林東點點頭,繼續上課,這時他才想起這群孩童們未必識得字,於是轉身在課板上的詞語旁邊,補充畫上骷髏頭、牛角獸和火焰披風怪的圖案。
孩童們一怔,齊齊鼓掌。
……
而在此時,昭明學堂裡並不平靜。
“少爺!您慢著點,這裡有台階!注意腳下!”
院落裡才安靜了一會兒,又響起一人的叫喚。
話音未落,隻見一名錦衣華袍的年輕人跨入院落,手裡握著一把半開的折扇。
這人不是彆人,正是上一次阻撓林東進入學堂的藺家公子藺安。
上官粟已經為林東登完冊,正在院落裡給兩株枇杷樹澆水,見他們進來,碾唇不語。
藺安卻搖著折扇笑道“嘿,粟姑娘,我聽說咱們昭明學堂裡來了一位藥房的夥計!什麼時候,這學堂也沒了門檻,真是什麼貨色都能混進來當先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說著,他向身旁的仆役使一個眼色。
高丘連忙向上官粟走去,客氣的叫道“上官姑娘,這澆水打理的活兒,哪能受累您千金之軀。這些瑣碎的事兒,您交給我高丘就成!”
上官粟將勺裡的水澆完,清冷的說道“藺公子,如果我沒有記錯,上午並沒有你的課。”
藺家捐了不少錢,所以藺安也已經在學堂入冊,負責教授孩童們樁法、呼吸等強身之術。
不過,第一節課就是他的仆役高丘代勞。
上官粟對此十分不喜,所以,隻稱公子,不稱先生。
這位藺少爺倒是不介意,搖一搖折扇,笑道“粟姑娘,我身為昭明學堂的先生,自然與學堂共榮辱!如今一個藥房的夥計,也能混到學堂當先生,就算姑娘能忍,我藺某人也絕對忍不了啊!”
上官粟黛眉輕蹙,這藺安說的好聽,其實真正的目的,不過是為了爭奪縣試名額。
他是擔心新來的林東,在縣試裡,將他的才華蓋去。
畢竟永安縣晉升的名額,不會超過兩名,甚至在往年都是全軍覆沒。
她放下手裡的水勺,冷嘲熱諷“藺公子說的是,不是什麼貨色都能混入學堂裡當先生。”
上官粟真的想不明白。
為什麼父親上官老夫子,會允許這樣的富家貴公子憑借捐贈入冊。
怎麼看都比草之先生差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