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溫聲說,“三十多年前我剛入行,師父帶我修複的第一具遺體是個臥軌自殺的中年男人,他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管,遇上金融危機失業破產,可能是被各種各樣的壓力壓垮了,他選擇在鐵軌上結束自己的生命,遺體被碾到要用鏟子才能鏟起來,但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他的慘狀,而是他的家人。”
言臻看著李叔,認真聽他說。
“我和師父費了很大勁兒才勉強拚湊好他的遺體,告彆儀式那天,他的父母在靈堂指著他的遺像罵他不孝,說辛辛苦苦把他養大,他卻沒給他們養老,說家裡出了個自殺的不孝子會讓他們麵上無光,還會連累後代倒黴。”
言臻擰眉。
“是不是覺得很離譜?他都死了,還要背負這麼多罵名,以後這家人無論出了什麼倒黴事,都會算到這個自殺的人頭上,說是被他害的……”李叔說到這裡,深深地歎氣。
“還有上個月,送來一個羊水栓塞,死在手術台上的產婦,告彆儀式上所有人都在安慰死者的丈夫,說他可憐,說生下來就沒有媽媽的孩子可憐,就連女方的父母也覺得對不起男方……可是最可憐的難道不是產婦嗎?她才26歲。”
言臻聽得心頭觸動不已:“李叔,您有這樣的共情力,長期做這份工作不會抑鬱嗎?”
李叔搖頭:“一開始會,時間長了就看開了,雖然彆人總嫌棄我身上有怪味還晦氣,但能通過我的手,讓逝去的人體麵地走完在這世上的最後一程,我覺得這份工作是有意義的。”
吃完麵,言臻騎車送李叔回家。
等送完李叔回到酒店,出差的鏡沉回來了。
他皺眉拉過言臻,敏銳地聞到她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你去哪兒了?打你電話沒接。”
言臻掏出手機一看,懸浮窗上有四五個來自鏡沉的未接來電。
她三言兩語把今天在殯儀館待了大半天的事說了:“在殯儀館的時候我手機靜音了,離開殯儀館也忘了取消靜音,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
鏡沉蹙著的眉頭鬆開了,拿了換洗衣服催促言臻去洗澡。
言臻洗完澡出來,鏡沉正在翻酒店的菜單:“想吃點什麼?我叫客房服務。”
言臻在麵館光顧著聽李叔說話,麵坨了都沒吃上幾口,這會兒確實有些餓了。
她看了一眼時間,這個點酒店餐廳還在營業:“咱們去樓下餐廳吃吧,好久沒跟你一塊吃飯了。”
“也行。”
兩人下樓到餐廳吃飯,剛走進餐廳,鏡沉眼尖地發現靠窗位置坐著兩個眼熟的人。
他立刻拉住言臻,低聲說:“看那邊。”
言臻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看到言奕和程雪正在吃飯時,她微微一頓。
“他們和好了?”
在言臻記憶中,前世言奕為了要孩子前前後後換了好幾個女人,程雪流產之後就被他甩了。
楚慧安沒少在她和言予希麵前洋洋得意,說程雪自作自受。
印象中前世的程雪並沒有跟言奕複合。
“不清楚。”鏡沉問,“咱們換個地方吃飯?”
“不用,沒必要。”
言臻說著,攙著鏡沉的胳膊大搖大擺走進餐廳。
她選了一個能看到言奕餐位的位置坐下,吃飯過程中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言奕和程雪。
觀察了一頓飯的功夫,直到言奕和程雪相攜離開,言臻下了結論。
“他們確實和好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言臻直覺這件事有貓膩。
她正思索有什麼貓膩,鏡沉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臻臻。”
言臻立刻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