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郡信都城的冀州刺史府內,鄧艾正皺著眉頭捧著一卷訴訟文書。
自河北那一戰後已經過去了兩年半,身為一州方伯,除了打仗以外日常公務也是繁多。
開鑿河渠、組織屯田、興辦縣學等等等等。
朝廷最近大力推行的府兵製度,鄧艾也有關注。
但奇怪的是,河北這地方就一兩處軍府,還都在鄴城周邊。
之前鄧艾不太明白原因,最近終於知道了。
河北人對土地的執念非常深,除了鄴城那幾塊地是武帝、文帝任魏王時期納入國家體係的公田之外,河北其他郡縣,基本是各種世家豪族的莊園,人家咬著就不放了。
執念有多深呢?
清河、平原二郡為地界紛爭,已經爭執了十年之久!
冀州刺史、兩郡太守如走馬觀花一般,換了好幾任,仍然沒有解決。
半月前崔氏帶著僮仆部曲將華氏剛剛播了種子的田地傾倒雞糞和各種垃圾,又派僮仆部曲守在那裡。
一副我種不成,你也彆想種的架勢!
隨後華氏也召集部曲趁夜反擊。
雖然沒造成人員傷亡,但這無疑已經上升到私鬥的程度。
鄧艾召來清河、平原兩地太守共同處理此案,最終對兩家“各打二十大板”以作懲戒。
但根源的地界之爭不解決,以後這種事情還會發生。
就在鄧艾思索如何解決之時,率先挑事崔氏竟向刺史府提起了訴訟。
“使君,崔、華兩家各自派人來了,現已在府外恭候。”
鄧艾“嗯”了一聲,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
清河崔氏、平原華氏皆是河北望族,朝中亦有重臣,外表光鮮無比,卻天天執泥於門戶私計。
“教他們在正堂待著,我稍後便到。”鄧艾起身,喚來婢女為其換上官袍。
當鄧艾來到刺史府正堂的時候,看見崔、華兩家的人被安置在兩側。
雙方的眼神中都帶著不屑,互相都看不順眼。
說是大族,其實留在本郡看管莊園的基本都是沒甚才學的人。
但凡有點能耐,靠著門第也能混個縣官做做,不至於被如此。
“華衝,崔家說當以鳴犢河為界,但你卻說有荒墓為證,該是以王翁河為界?”鄧艾渾厚的聲音在堂中響起。
“回使君,正是。
平原華氏的代表華衝上前施禮:“那塊幾塊墓碑是我曾祖輩的,我家世世代代在這片土地居住,怎料有人覬覦,恬不知恥地說是他的田地!”
說著,狠狠地瞪著那邊的崔氏眾人。
鄧艾的目光也投向崔氏那邊。
說來也是奇怪,為首的崔戎約莫著三十多歲,緊旁邊站著幾位胡子花白的老者,看起來比自己年紀還大得多。
“使君,這是家中叔祖。”崔戎拱了拱手,引著其中一位老者介紹道。
堂內響起“噠噠噠”的拐杖聲,崔戎攙扶著老者走到府堂中央。
鄧艾見狀,直接抬手道:“來人,賜坐。”
“多謝使君。”
老者自稱崔雄,在兩郡所謂爭議之地居住了六十年了,就沒挪過窩。
“那年老夫才十歲,有一天從渤海那邊來了一支軍隊途經我家,家中大人還給軍漢們提供了不少糧食呢。”
“後來年歲稍長後老夫才知道,那是時任渤海太守的袁本初袁盟主南下討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