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薑維來說,他並不在意眼前這位秦王的命運。
這隻是第一步。
讓日漸平穩的益州局勢動蕩起來,好從中渾水摸魚,才是他的目的。
薑維心裡清楚,以夏侯霸、夏侯森目前的處境,二人更多是出於自保,還遠不到兔死狗烹地步,教唆他二人反叛魏主幾乎沒有可能。
所以要攪渾這趟水,得讓魏軍內部生亂。
思索之間,薑維忽然感慨一句:
“我雖曾為漢臣,但也知天命有數,現如今蜀地好不容易重新安定下來,萬不能再生禍亂啊。”
夏侯霸聞言,滿臉疑惑:“伯約此話何意?”
薑維陰陽怪氣地說道:“明明此番太尉為全軍統帥,然戰後益州諸事卻由他人來做,怪哉.....”
夏侯霸坦率道:“為人臣者,謹遵聖命,乃是本分。”
薑維皺著眉道:“我隻是擔心,某些人一朝得勢就變得目中無人了。”
“嗬嗬。”夏侯霸笑道:“你說的某些人,怕不是指鄧士載吧。”
薑維抿了抿嘴,算是默認了。
不多時,他低聲道:“鄧艾此人居心叵測,太尉不可不察。”
“言重了吧。”夏侯霸一驚,“鄧士載傲是傲了點,但你要他因滅蜀頭功就心生反意,不大可能吧。”
薑維斬釘截鐵地說:“大有可能!”
夏侯霸、夏侯森皆是神色一肅,等待著下文。
“太尉可知,鄧艾來成都之後便到處炫耀他的功績,好像若無他,幾十萬大軍就要困死在這蜀地一樣。”
“占據成都後,他還大肆封賞官員、任免屬吏,就算是在他職權範圍之內,可未免行事過甚....”
“還有一事.....劉氏天子尚在宮中,他卻直接將後宮妃嬪擅自分給軍士。此等行為視天子都為無物,更彆提太尉您和秦王殿下了。”
聽到這裡,秦王稍稍出神。
話說,阿父到底有沒有打包蜀國後宮入洛陽的打算啊?
要是有,那鄧艾這麼做就太不地道了。
這麼有紀念意義的戰利品,你說分就分了?
雖然這是魏軍的老傳統,但畢竟是敵國皇帝的後宮,最起碼得知會一聲。
不過話又說回來。
聽說當年阿父任征北大將軍平定遼東後,曾下令讓公孫淵的後宮妃嬪們該自刎的自刎,該再分配的再分配。
到最後也是沒給明皇帝留幾個玩玩,阿父最終不也沒被治罪嘛。
的確,這種事,將軍本身就有處置之權,鄧艾這罪名可大可小,全看父皇心意。
罷,且看看他薑維還有何話術。
回過神來的夏侯森繼續聽著薑維鼓動。
“如果說前麵這些還不足以說明什麼的話,鄧艾不遣散漢籍軍士又重新整編之事,那又作何解釋?”
“那……”夏侯森的臉上露出玩味的笑:
“依將軍之見,孤該如何做?給鄧將軍羅織罪名,收監入洛?還是……直接殺掉?”
不對,有蹊蹺!
薑維忽然感到後背一涼。
聽到鄧艾的所作所為,他二人緣何一點都不震驚?
除非……他們早就知道!
這時,夏侯森起身,表情變得冷峻:
“將軍乃當世良將,入魏之後有大把的機會建功立業,為何要執迷不悟?”
薑維原本柔和的表情慢慢緊繃起來:“老夫不懂殿下的意思。”
“鄧將軍部下都是跟了他許多年的百戰老兵。”
夏侯森看著薑維,道:“孤問你,若是孤不等朝廷詔令冒然對鄧將軍動手,他麾下的那些兵是否會鼓噪?”
薑維不答。
夏侯森走了兩步:“必然會!突然失去主將,群龍無首的秦州兵一時間很難相信其他人,隻會下意識地認為我軍中嘩變!”
“屆時太尉便是唯一能保全大局之人,而你....隻要控製住太尉,之後再號召數萬蜀國降兵,便能讓局勢逆轉,這便是你的計劃........
孤猜的,對否?”
薑維雙目無神,許久才說道:“對又如何,不對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