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遙遠記憶裡的冰冷傳聞在腦海深處閃現,獨居的絕望,公寓的靜默,電話線的僵硬。
李樂看著眼前年輕鮮活、正努力掩飾一絲悸動的姑娘,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來。
欣慰是底色,她確實掙脫了命運冰冷的桎梏,從那個窒息的籠子裡飛到了這所大學自由的林間。
可另一種擔憂,像細細的藤蔓,瞬間就纏繞住了那份欣慰。
三鬆的光環對某些人來說,本身就是無法抗拒的磁場。
而這個鄭宇哲,那精確到毫厘的恭敬和眼底那一閃而過的評估,讓李樂本能地感到不舒服。
“挺好的,”
李樂點了點頭,語氣溫和如常,甚至帶著點鼓勵的笑意。
“在學校多幾個聊得來的朋友是好事。那個,他知道家裡....具體是做什麼的嗎?”
李尹熙飛快地抬起眼瞥了他一眼,隨即又垂下,“沒有具體說過....隻說家裡是普通公司的職員。”
“他家呢?”
“他家裡是開整容診所的,醫生。”
回答非常迅速,語速比平時稍快了一點,帶著一種急於結束這個話題的意味。
“嗯。”李樂應了一聲,臉上的笑意未減。沒有戳破,沒有追問。
他太清楚了,現在說什麼都是徒勞,甚至會激起這姑娘骨子裡和老李一脈相承的逆反心。
她需要那份帶著朦朧情愫的新鮮空氣,遠離龐大陰影下的“普通”。
李樂抬手,指了指那個布包,“少吃點兒這玩意兒,多吃點肉,你姐現在也就偶爾,畢竟醃製的,對胃不好。”
“哎呀,知道啦,姐夫。”
“周末有空麼?回家,正好我朋友也從醜國回來,我給做好吃的。粉蒸肉還是紅燒羊肉?酸菜魚還是獅子頭?”
“紅燒羊肉!酸菜魚!”
“行,誒誒,把口水擦擦,大饞丫頭啊是。”
李尹熙一抹嘴角,手一伸,“哪有,你看,你看!”
“哈哈哈哈~~~行了,快上去吧。”
李尹熙明顯鬆了口氣,“好的,姐夫路上小心。”
拎著布包,衝著李樂欠身,轉身快步走進了宿舍樓門,背影帶著一種逃離審視的輕盈。
李樂站在台階下,目送她纖細的背影消失在樓道陰影裡,遠處校廣播站開始播放一首旋律舒緩卻有些陌生的流行歌曲。他臉上的溫和笑意像退潮般斂去,最後歸於一片沉靜的思索。
上輩子那則冰冷的新聞片段和剛才那個鄭宇哲,精確得讓人生疑的禮節眼神,又在李樂腦中交錯浮現。
雖說,現在一切都不同了。李尹熙來到了燕京,在師大校園裡讀書,交朋友,甚至.....可能有了心儀的對象。
臉上的笑容是真的,眼睛裡那份屬於年輕姑娘的清澈光彩也是真的。
那個令人窒息的悲劇軌道,似乎真的改變了方向。
她值得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一個遠離那個金碧輝煌卻冰冷刺骨的王座的人生。
可是擺脫了悲劇的開端,是否就意味著真正的安全?
人性的幽微,兩世為人的李樂了解的太透徹了。
這個叫鄭宇哲的,年輕、禮貌、無可挑剔的臉,和那精確得讓人生疑的禮節眼神深處那一閃而過的、近乎貪婪的熱切,絕非一個單純愛慕鄰家女孩的年輕人會有的。
那後麵,藏著的是對“獵物”價值的精確計算,勢在必得。
尹熙說她沒說,他不知道。他真不知道嗎?想到,鄭宇哲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的短暫停止的呼吸,李樂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李尹熙的被全家人保護住的單純,像初春未化的雪,乾淨卻也極易被沾染汙濁。
傍晚的風卷起路邊的落葉。
李樂掏出手機,指尖在按鍵上懸停了一秒。最終沒有撥號。
隻是默默地轉身,融入了來往的人群。
琢磨著,該如何既不驚擾李尹熙那份難得的自在,又能確保她不會從一個深淵,踏入另一個精心偽裝的陷阱。
守護,從來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尤其當你提前知曉了風暴的形狀。
鞋底踩過一片枯黃的落葉,發出細碎而乾脆的斷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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