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賓館裡沒網,蔡東照就給梅蘋說了聲要去街頭的網吧發郵件查資料,不過李樂覺得這人去祖瑪砍教主的麵大。
姬小雅咋咋呼呼也要跟著,被梅蘋一個眼神給拽了回來。
回了房間,窗外的合口鎮並未因深夜來臨而安靜,摩托引擎的轟鳴、街邊大排檔的喧嘩、還有隱約傳來的卡拉ok跑調歌聲,攪得躺在床上看書的李樂有些心煩意亂。
一伸手,從枕頭邊摸出那部讓老丈人見了之後,臉都綠了的諾基亞6600。
聽筒裡傳來幾聲漫長的“嘟——嘟——”,夾雜著微弱的電流雜音。等了快半分鐘,就在李樂以為沒人接準備掛斷時,電話通了。
“喂?有屁快放!”電話那頭傳來梁燦平翹不分的口音,帶著點剛被吵醒的不耐煩。
“艸,這才幾點?”
“靠,醒著理解不了二律背反的實踐理性困境,不就得夢裡找靈感?啥事兒?哦,對你到了?”
“可不,下午剛到。”
“咋樣?是不是我給你說的?”
“嗯。這邊....有點意思。鎮上看著不大,但生意挺雜。路邊煙酒店,明目張膽擺各種價格低得離譜的彎島煙,腳盆的原裝汽車摩托車配件,進口電子元件.....”
李樂把自己觀察到的說了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就聽梁燦打了個哈欠,笑道,“嗬,怎麼樣,是不是我給你說的,風水寶地?你看到的這些啊,擱在你那邊,或者再往北點,可能少見。但在閩南粵東這一溜海沿線上,算不得什麼新鮮了,但路子、貨色、玩法,分得挺清。”
“啥意思?還有地域差?”“簡單說,”
“你以為,一個媽生的都有高矮胖瘦。”梁燦的聲音透著局內人熟稔,
“我們那邊,名聲在外。以前是大飛橫衝直撞,走櫃,整船整船地搞大油、搞凍品,要的就是量大、衝得快,簡單粗暴,玩的是心跳和火力。風險高,賺頭也來得猛。”
“閩省這邊,尤其泉漳廈,對著金門澎湖,近水樓台。他們主要玩的是小快靈。螞蟻搬家的散貨,像你說的那些摩托仔、蛇皮袋,專走小件,就是典型蟻仔。”
“蟻仔?走小件?小快靈?”李樂輕聲重複著這些行話。
“對。船小,用的都是小型鐵殼漁船、大馬力快艇,目標小,靈活。貨雜、量大、種類多,價值不算頂天,但走量快,風險相對分散。”
梁燦頓了頓,似乎在回憶,“而且他們的路子也野。除了利用那些天然隱蔽的野碼頭、老鼠洞,等大船,有時是改裝過的拖網船,也叫母船,停在公海或者靠近警戒線的水域,子船像螞蟻一樣,一趟趟來回接駁。”
“到了近岸,再用鐵驢、改裝的小飛象,甚至三腳雞,把貨迅速分散到各個預先聯係好的小倉庫、修車鋪、甚至家裡。你看到的後座綁蛇皮袋的,就是飛仔在散貨或者轉水。”
李樂撓撓眉毛,“那他們弄得挺雜啊?”
“嗯。主要就是萬寶路、三五,kent、柔和七星這些煙、軒馬叉的洋酒,淘汰的電腦配件、手機主板、縫紉機、小機床這樣的二手機械。”
“沒有家電?我媽以前還買過777的錄像機,也是走的水路。”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現在國內家電把小鬼子那邊兒東西都打的潰不成軍了,自己還打價格戰,誰還弄那些?還不夠本錢的。”
“倒也是。”李樂想起正在這時候,正在和黃老板艱苦談判的小陸。
就聽梁燦繼續道,“再有,就是你說的那些島貨,水果、香煙、檳榔,甚至還有盜版光碟和帶色兒的書刊。那包裝精美的零關稅蓮霧、釋迦,十有八九也是水路進來的,不過路子還不一樣,包裝好點,報關時做做手腳,虛報個貿易名目就溜進來了。”
“油呢?”
“油?”梁燦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嘲諷,“那邊兒除了個彆的幾家,玩油的不算主流,頂多是零敲碎打,你看到的那些鏽跡斑斑的小油罐車,裝的八成是紅油或者白油。”
“紅油?白油?”李樂第一次聽到這詞。
“紅油,指的是紅空免稅的工業用柴油,加了紅色染色劑區分。走私過來,用化學藥劑脫色,變成普通柴油賣,利潤巨大。”
“白油,就是脫色後的成品。你聞到的濃重柴油味,還有底盤帶的水,那是脫色後衝洗或者路上潑濺的海水,基本沒跑。”
“他們那邊兒玩這個的,我們都叫油老鼠,規模不大,但鑽營得很。跟一些油站、工地、食油戶有固定水路。也有些膽子大的,甚至敢直接給漁船加油。相對來講,閩南這些小作坊多,小漁船、小加工廠,對便宜的動力油需求量大。”
李樂聽出了梁燦話裡對這邊“油老鼠”們的不屑,笑問道,“你們那呢?還搞油?”
“風向變了點,呋~~~~”電話那頭,梁燦點上一根煙,仿佛在談論一件與己無關的趣聞。
“大油櫃的難度和成本太高,得更聰明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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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是做櫃,偏向潮、普那些地方。搞二手汽車拆車件、廢舊電子,或者乾脆就是整櫃凍品,報個合法進口的貿易單據,在關鍵環節想辦法偷梁換柱,玩的是紙麵功夫和關係的竅門。尤其是凍品,你以為那些五塊八塊的豬腳飯怎麼來的?你得讓沒錢的人吃上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