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座很正規,聲光影電俱全,頗有新媒體的科技感,台上有漂亮的女主持人,台下還有來點評的捧場嘉賓。
投影儀的光柱切割開薄薄的煙霧與浮塵,正打在幕布“新媒體傳播與傳統媒體的未來發展——漢昌大學盧建華教授”那幾行字上。
上麵還有這位盧教授堪比龍媽卡麗熙頭銜的簡介,哲學博士,三級教授,博士生導師,醜國普渡大學、哈佛大學肯尼迪學院訪問學者,主要從事新聞傳播理論、廣播電視學、輿論學等領域教學和研究。ationfusion》、《ieeetransactionsonputationasociasystes》、《新聞傳播與研究》等諸多國內外重要期刊上發表論文30餘篇,其中第一作者或通訊作者論文28篇。
jcr一區期刊論文5篇、esi高被引論文3篇、sscisci收錄論文21篇、cssci收錄論文13篇。
中文論文在ki被引900餘次,篇均被引超過30次,英文論文在science核心庫被引接近400次,篇均被引50餘次。
最後麵還有一大串各種省部委社科、國社科課題項目負責人的頭銜,瞅著就讓人眼暈。
而上述這麼多頭銜、簡介的擁有者,穿著一身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西裝,頭發梳的如同拿卡尺標記過一樣的一絲不句,帶著溫文爾雅的學者風範的笑容坐在背景前,遠遠看著,就讓人覺得這位,學富五車。
來的人不少,能容納三百多人的報告廳裡,座無虛席,還有在過道、前排蹲著的,充分反映了廈大優良的學習風氣。
幾個人仗著李樂的身板兒,和許言的學生會領導氣質,擠到了邊上的一溜位置。
剛坐下,姬小雅就指著背景上的簡介,問蔡東照,“這盧教授,挺厲害啊,你聽說過麼?”
“沒,咱們又不是一個學科的,不過,來了這麼多人聽講座,應該很有號召力吧?”
說完,左右瞅瞅,低聲衝身邊一滿嘴小胡子的小夥兒問道,“誒,兄弟,這人挺出名?”
小夥瞧瞧蔡東照,“你不是我們專業的?”
“不是,我們社會學係的。”
“怪不得,”小夥舉起手裡的一本《大眾傳播理論》晃了晃,“我們現在用的這本教材,就是盧教授編寫的,好幾個學校都在用的。”
“哦哦,那是挺牛逼的。”
蔡東照還想再問,就聽到台上哪位長發飄飄,白色連衣裙的漂亮女主持開了口,“歡迎各位老師同學來參加漢昌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盧建華教授,關於新媒體.....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
隨著一陣掌聲,報告廳裡開始響起盧教授標準的,帶著盆腔共鳴,如播音主持一般,最起碼一乙水平的聲音。
“尊敬的各位同學,各位老師、來賓,新朋友、老朋友,大家下午好,我很榮幸能在這裡為大家分享有關新媒體時代的傳媒發展趨勢......”
“在當前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傳媒發展正迎來前所未有的機遇和挑戰.....首先,讓我們來聊聊新媒體的定義.....利用互聯網和數字技術媒介進行信息傳播和互動的一種媒體形態.....內容廣泛、互動性強、實時性高等特點....”
隨著開場白之後的深入,報告廳裡逐漸安靜了下來,李樂幾個人也都收了心神,希望從這位的講座中汲取點新的東西。
前半段,盧建華的講述尚算嚴謹,清晰梳理了傳統媒體業態麵臨的嚴峻挑戰以及互聯網技術對傳播形式的革命性重塑,傳統媒體在數字化浪潮下的困境,也點出了互聯網傳播的迅疾特質。
許言正襟危坐,手邊的還拿了張紙,時不時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認真記下一筆,這人對秩序和正統有著近乎偏執的執著。
坐他旁邊的李樂,看似有些漫不經心,不過眼角緊皺的頻率,倒顯示出他正在分析著台上的講話。
蔡東照和姬小雅也單手托腮,認真的聽著。
然而,如同報告廳裡,溫度的漸漸攀升,盧教授的觀點也開始偏離了軌道。
當他開始旁征博引地談論“普世價值”這個在座某些人極其敏感的詞彙,將近代曆史的宏大敘事輕輕巧巧地用“傳播學角度”進行解構,話鋒所及,似有似無地透著一縷曆史虛無主義的影子。
言辭間隱約指涉本土文化的某些“固有缺陷”需靠外來理念“救贖”。許言的眉頭漸漸緊鎖了起來。
接下來,盧教授話語陡然一轉,
“某些根深蒂固的曆史解讀框架,束縛了我們在傳播層麵與國際價值體係的有效接軌,”盧建華微微揚著下巴,,“新媒體時代更要求我們敞開胸襟,擁抱人類共同認同的法則。”
聲音落下,餘韻中仿佛帶著冰冷的嘲弄。
而當話題深入至“媒體轉型的思想根基”時,盧建華的語調陡然激昂起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因此,我們必須清醒認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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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媒體要真正融入國際傳播秩序,承擔起世界公民的責任,擁抱基於個體自由的精神、市場理性的價值,是唯一且必然的出路!那些沉重的曆史敘事、對所謂特殊國情的過度強調,不過是抱殘守缺的遮羞布,終將成為阻礙我們擁抱現代文明、阻礙思想自由流通的絆腳石!”
終於,“曆史虛無主義”幾個字,像無形的冰針,瞬間刺入許言的神經。他緊抿著嘴唇,身體前傾,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
坐在他旁邊的蔡東照敏銳地察覺到這位的緊繃,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提醒,“誒,誒,老許,這不是在咱們學校。”
姬小雅看了許言一眼,又飛快地瞥向講台,嘴角也開始變的僵硬。
隻有李樂,灌了口手裡的蜂蜜抽子,慢慢的擰上蓋兒,整個人看著,四個字,你忙你的。
一個小時後,問答環節的燈光亮起。
幾個帶著恭維馬屁意味的問題,讓盧建華回答的既展現了學者的風趣幽默,又表現了平易近人的親切感,一時間,報告廳裡,和風煦暖。
“下麵一個問題,請.....這位同學。”
許言終於還是舉起了手,手臂繃得筆直。
接過話筒,許言起身,清了清嗓子,“盧教授您好,”
“您剛才提到普世價值和曆史包袱,並認為後者阻礙了發展。我想請教,您如何看待媒體在傳播過程中,其價值取向與社會文化傳統、曆史集體記憶之間的深刻聯係?脫離具體土壤的普世,是否本身就可能成為一種新的霸權話語?”
“尤其在我們這樣一個擁有深厚、獨特曆史脈絡的國家,媒體是否應當肩負起連接曆史與當下、構建本土認同的使命,而非簡單地削足適履?”
許言的問題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石頭,瞬間在會場激起漣漪。
盧建華顯然有些意外,他扶了扶眼鏡,嘴角牽起一個混合著驚訝與審視的弧度。
“這位同學的問題,很有代表性,也反映了當下一種典型的認知誤區。”語氣沉穩,帶著老江湖的從容,“首先,我們必須區分曆史本身和對曆史的利用。”
“我所指的包袱,是指那種被意識形態刻意塑造、服務於特定權力敘事、拒絕接受人類共同文明成果檢驗的曆史。其次,關於霸權.....”
“真正的普世價值,如自由、平等、法治、人權,它們是人類社會經過漫長實踐、付出巨大代價才凝結成的共識,代表了最廣泛意義上對人的尊重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這不是霸權,這是文明的燈塔,媒體作為第四權力,其核心專業主義精神,客觀、公正、監督權力、服務公眾知情權。”
“正是這種普世價值在傳播領域的具體體現。它超越國界,放之四海而皆準。至於你提到的本土認同.....”盧建華略微停頓,目光掃過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