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園小辦公室裡的“孤獨”感被這這倆人衝散了不少。
李樂看了看時間,把手機一揣,站起身,“這也到飯點兒了,去食堂還是去外麵,咱們邊吃邊聊?”
“就食堂吧,出去進來的,還不夠麻煩的。”荊明晃著頭頂用一根皮筋胡亂紮成發髻。
張鳳鸞則嘬了嘬舌頭,含混道,“食堂也行,唔早向就沒次,肚汁叫喚,快肘快肘!”
三人溜達著出了靜園,直奔學五食堂。
近下午一點,學五的人潮已漸漸褪去,隻剩下零星幾桌還在邊吃邊聊的學生,還有帶著怨氣,嘴裡嘀嘀咕咕收拾餐盤的保潔。
六兩米飯堆尖兒扣著,李樂扒拉著菜盤裡的宮保雞丁找花生米,對麵荊明慢條斯理地剔著冬瓜排骨湯裡的蔥花,臟師兄有些狼狽,麵前一碗小米粥,齜牙咧嘴地小口吸溜著,每喝一口都忍不住輕輕嘶口氣。
李樂看到直樂,“誒,你這鐵餅妹妹牙口挺好啊。嗬嗬,讓你舌頭抻這麼長,長記性了吧?”
“嗯,下回換gie晃向。”
“噗!”
“噗!”
一句話,讓李樂和荊明一人一口老米飯噴了出來。
“哎哎,裡倆有病啊,往唔盤之裡噴!!”
“嗬嗬嗬,換個方向。”
“對,換個方向。”
“哈哈哈哈~~~~”
“哎,臟師兄,要不,重新打一份吧。”
“涮了,涮了,都是治gia胸膩,唔不嫌裡蒙張。”
瞧見張鳳鸞繼續拿勺子扒米飯,李樂和荊明對視一眼,“噫~~~~~”
“那什麼,荊師兄,”李樂把盤子裡最後一顆花生米送進嘴裡,又把米飯和菜和吧和吧,“你那邊還有啥事兒能找到我的?”
荊明放下筷子,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神色認真起來:“確實有件事,可能有點棘手,想到你門路廣,認識的人多,或許能幫上忙。”
“嗯,你說。”李樂也正經起來。
“我有個同學,在紅空的嘉實德拍賣行任職,算是中層吧。他前兩天私下給我透了個消息,說他們這個月中旬,也就是大概兩周後,有個不算特彆起眼但水很深的古籍文獻與古代寫本的專場。”
“啥古籍文獻,拍賣?宋版還是明版的書?絹帛?”李樂問道。
“宋明版的書我就不找你說了,”荊明的聲音壓低了些,“是這次的拍品裡頭,有七卷保存狀況相當不錯的敦煌遺書,外帶.....四百多枚,品相相對完好的東漢竹簡。”
“竹簡?東漢的?還有敦煌的文書?”李樂剛要落下的筷子頓在了半空,眉頭微皺,“這可不是一般玩意兒,上拍能合規?”
“嘉實德這種老牌拍賣行,門路寬的很,自有他們的洗白流程和專家背書。”荊明語氣裡帶著一絲無奈和嘲諷。
“內容呢?有麼?”李樂知道,文物這些,在老百姓和荊明這種曆史學者眼中的價值是不等同的,不在於材質,而在於體現的信息,而最珍貴的,就是文字。
就像散氏盤,奠定國寶中的國寶的地位,就在於那19行、357字的銘文,先秦青銅器的價值高低,說是一字萬金不為過。
“竹簡那邊,我那同學借著鑒定的機會,看過幾眼,他私下跟我說,竹簡內容很雜,但已經辨認出的部分,有揚雄《法言》的殘片,有董仲舒《春秋繁露》的段落,還有《白虎通義》和某個版本的《老子章句》的內容,雖然都是殘片,但學術價值極高,尤其是對校勘補佚而言。最難能可貴的是,文字清晰度很高。”
荊明看到李樂眼中閃過的光,知道對方明白其中的分量,便繼續解釋道,“你知道的,這些典籍現存版本曆來聚訟紛紜,後世篡改、訛誤不少。”
“如果這批竹簡裡的殘片能拚接、考釋出來,說不定就能對上現存版本的一些重大異文,甚至發現早已佚失的章節。”
“尤其是《老子》章句,河上公本、王弼本、傅奕本.....差彆大了去了,這要是真冒出點新東西,可是能捅破學界好幾層窗戶紙的事。”
“那,那幾卷敦煌遺書呢?也看到內容了?”李樂又問。
“嗯,”荊明點點頭,喝了口已經微涼的湯,接著說道,“那敦煌遺書更有意思,不是常見的佛經,判定是晚唐歸義軍時期的,而是晚唐歸義軍節度使衙門與周邊藩鎮,以及中央的戶部、刑部、兵部之間往來的一些公文。”
“公文?”
“對的,是些實實在在的官文書,過所、公驗、度牒,還有散落出來的,疑似與戶部、兵部、刑部往來的文書斷片、籍賬,像是某個官府檔案庫因戰亂或廢棄而流散出來的零縑斷簡。”
“過所?是那個.....古代的通行證?”李樂在腦子裡快速扒拉了下自己那點記憶。
“對,”荊明談到專業領域,語氣也變得熱切起來,“當時叫公驗也行,就是百姓或官員出行時,過關津、渡口必須查驗的身份與行程證明。度牒就是僧尼道士的官方認證,相當於身份證加從業執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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