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油燈的光暈,微微晃動,照在冰冷的石壁上,也照在兩個少年蒼白而惶恐的臉上。
刑部大牢的一夜,怕是要在他們心上,刻下一道許久都褪不去的印記了。
看著王仁被打,秦鐘的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寶玉隻覺得後背發涼,剛才那板子落下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王仁的慘叫聲更是像鞭子一樣抽在心上。
兩人想起府裡的戲文裡唱過“官場險惡,牢獄無情”,從前隻當是戲言,今日親見,才知這“無情”二字,竟重得能壓垮人的骨頭。
王仁喘得像破風箱,額上的汗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淌,混著眼淚落在衣襟上。
“那跟我買韓王府藥丸的藥商……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他聲音發顫,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中等身材,留著山羊胡,左邊眼角……眼角有顆黑痣,說話帶點南方口音,穿一件藏青色的綢子褂子,總愛戴一頂黑緞小帽……”
牛不服得意洋洋,一邊朝牢門外喊道:“讓刑部督捕司的李畫師,進來!”
督捕司副參領錢大富,一個背著畫夾的中年文士應聲而入,手裡握著一支狼毫筆,跟著一名小吏,擺好硯台,筆和紙,磨好了墨。
李畫師在桌前坐好,凝神聽著王仁說,筆尖在宣紙上飛快地遊走,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一個人形輪廓,再細描眉眼,添上山羊胡與眼角的黑痣,不過片刻功夫,一個栩栩如生的肖像便成了。
“是這樣嗎?”李畫師把畫舉到王仁麵前。
王仁眯著眼看了看,連忙點頭:“差不多了,是……是這樣,再瘦一些,就是他,……”
牛不服接過畫,看了一眼,隨手遞給旁邊的:“拿著畫像,找人刻板印刷,快點印出來,務必把這藥商給我揪出來!”
獄卒拿著畫,還沒走出去,被外麵湧進來的人,擠回了牢房。
十幾個黑衣人,簇擁著三人,一個趾高氣揚的小太監,威武的將軍,清秀俊逸的年輕文官。
寶玉和秦鐘如同看見救星了,喊道:“三弟,救我。”
“環哥兒,你是來贖我們的嗎?”
賈環掃了一眼擠在牢裡的兩人,沒回他們,被小吏手裡的畫吸引了,問道:“這畫的是誰?”
小吏回頭望了牛不服。
牛不服傲然道:“你們是什麼人,膽敢敢夜闖刑部大牢?”
牛不服雖隻入朝當了半年多官,賈環與郎熊,他還是認識的,這是故意擺架子,給兩人下馬威。
賈環與郎熊官位級彆,雖然高於牛不服,可這裡是刑部大牢,牛不服是督捕司的掌印。
郎熊斜眼睨視,道:“郎某是兵部的郎熊,今晚奉蜀王之命,與賈侍讀來刑部提王仁去審問。”
蜀王有權命令刑部官員做事嗎?
牛不服沒有直接拒絕,望向賈環,語帶嘲諷的道:“賈侍讀?你不是韓王麾下的屬官嗎?怎麼了………現在,不是韓王府的人了?又變成蜀王府的人了?”
小太監小祿子冷哼一聲,道:“大膽狂徒!你究竟是什麼東西,竟敢信口胡謅!賈侍讀是皇上的人,對皇上忠心耿耿,儘心儘力地為皇上辦事,他的功績和忠誠是有目共睹的,豈是你這混賬東西,可隨意詆毀和汙蔑的?”
賈環心中暗讚,怪不得戴權喜歡小祿子,這小太監是真會說話。
牛不服怒了,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如此放肆?”
賈環與郎熊互視一眼,不打算放過這個機會,你牛不服背後有燕王府,可不尊蜀王的命令,可小太監小祿子代表戴權來的,背後是有皇上的授意。
賈環怒斥道:“大膽,你竟敢對宮裡的人無禮?郎將軍,咱們上。”
賈環語音未落,衝向拿著畫像的小吏,迅速搶了他手中的畫像,一腳踹飛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