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哲翰並不是很慌,雙腳一蹬,往後牆撞去。
蒙哥馬利的封禁對太初境神佚物不管用,隻要有機會,依然具有反擊之力。
陰遁和天梭本就不能使用,封與不封沒什麼沒區彆,奧丁聖衣也沒被封住,靠“破界”功能仍然可以在建築物中穿行逃逸。
他其實在賭。
蒙哥馬利隻是擊出一掌而沒有使用大招,說明他有所忌憚,他忌憚的不一定是自己的畸形攻擊力,而是比他更厲害的角色。
比無無境更厲害的當然是太初境,張哲翰賭的就是劉邦在後宮。
也不能算毫無依據的賭,隱約傳來的圍棋落子聲表明戚夫人在下棋,能夠和她對弈的多半是劉邦,你無法想象皇帝的寵妃在皇宮和彆人下棋。
穿進宮牆,背後的牆沒出現一個洞,蒙哥馬利並沒有追擊,張哲翰知道賭對了。
蒙哥馬利有點懵,仿生人救急並不意外,意外的是僅僅零點幾秒時間,小雜魚居然像水一樣滲入宮牆不見了。
他知道他的封禁無法對太初境神佚物起作用,但封鎖天梭、陰遁是沒問題的,怎麼這家夥還能逃逸。
本能想躍過宮牆追擊,背後響起稚氣的叫聲:“李伴伴,過來和我玩!”
這叫聲提醒了他,他現在是太監“李伴伴”,貿然直追搞不好會引發boss關注,所以隻能從朱漆大門一步一步走進去。
鐵蛋在裝備欄裡聚合成形,張哲翰抬頭看了看牆頭,冷笑一聲,撣了撣藍布袍子上的灰土,端著果盤往裡走。
院內六間瓦房沿東側牆根排列,屋頂的脊獸缺了角,用陶土補成簡易的形狀,遠看像隻瘸腿的玄鳥。
房前種著三株梧桐,根部培著新土,樹乾還裹著護樹的草繩,繩頭被風吹得散亂,像沒係好的腰帶。
西側牆根堆著半人高的秦代磚垛,原是準備修繕屋頂用的,此刻卻成了宮女們晾曬艾草的架子,淡青色的草葉在磚縫裡簌簌作響。
剛走兩步,看見朱漆大門通往正殿的路上,老太監正往前趕,張哲翰慌不擇路往右一躥,穿進了一間瓦房。
鼻子裡聞到炭火氣息和食物的香味,這是後宮的禦膳房,一名宮女被突然出現的小太監嚇了一跳,手中的托盤往地上掉。
小太監俯身接住,塞回宮女手裡,緊接著人又消失在牆裡。
宮女使勁眨了眨眼睛,看就看手中的托盤,以為產生了幻覺。
張哲翰腳步不停,穿入另一個房間,空無一人,定了定神,判斷正房的方向,往左前方繼續穿行。
耳邊棋子敲擊棋盤的清脆聲突然清晰起來,眼前一亮,進到一間開放式房間,四壁有三麵半敞,記得好像叫“軒”。
地麵鋪著趙地特產的青石,石縫裡長著幾株倔強的青苔,東側懸著雪絹織就的紗幔,薄如蟬翼,用銀線繡著雲夢澤的水紋,風從軒外竹林鑽進來,紗幔便貼著西壁的壁畫飄動,畫上景物與紗幔上的水波重疊,恍若兩個王朝的影像在棋盤旁交織。
軒外挑出的飛簷,末端掛著三枚青銅鈴,半敞的軒廊正對著棲鳳院朱漆大門往裡走的石板路,老太監正蹣跚走來。
軒中央的楠木案幾上放著十七道線的黃玉棋盤,密布其上的棋子也是玉的,黑子是墨玉,白子是白玉。
案幾旁麵對麵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女人跪坐在羊毛織就的軟墊上,男人卻實實在在“坐”著,他坐的是有點像馬紮的木凳,也就是文獻記載的“胡床”。
一坐一跪,尊卑立見,漢高祖劉邦正和他的愛妃戚夫人對弈。
坐在胡床上的劉邦披著玄色袞服,領口繡著十二章紋中的日月星辰,金線在晨光裡泛著暗芒,卻被他隨意敞著半襟,露出裡層素色襌衣,腰間玉帶鉤是和田白玉雕的,鉤首琢成龍形,卻鬆鬆垮垮掛著,末端的玉佩隨落子動作輕撞,與冕旒上的青玉珠相擊,發出清越的響。
跪坐在竹席上的戚夫人身著交領深衣,雪絹料子薄如蟬翼,陽光透過衣料,能看見裡麵月白襦裙的紋路,領口、袖口滾著五彩絲絛,繡的是楚地"鳳踏雲"紋樣,鳳凰的尾羽一直拖到裙擺,走動時如流霞翻湧。她特意係了條趙地錦帶,靛藍色底上織著玄鳥銜珠紋,帶扣是枚小巧的金環,扣著枚綠鬆石墜子,在深衣上晃出細碎的光斑。
“陛下,這棋要和了。”戚夫人拈起一枚黑子,纖纖指尖的蔻丹與墨玉棋子相映成趣。
她生得一副柔美的鵝蛋臉,眉如遠山含黛,眼尾微微上挑,笑時眼角會浮出兩粒淺淺的梨渦,隻是今日那笑意未達眼底,總像蒙著層薄霧。陽光透過竹葉落在她頸間,能看見細膩肌膚下淡青色的血管,與耳墜上的珍珠同泛著柔光,卻都掩不住她攥緊棋子時指節泛出的白。
劉邦執白子的手懸在半空,冕旒上的玉珠輕晃,映得他額角那道三寸長的戰疤忽明忽暗。他麵皮黝黑,是常年征戰曬出的古銅色,下頜線條如刀削般硬朗,唇上的短須根根分明,透著幾分不修邊幅的英氣。眼窩深陷,瞳仁黑亮如漆,此刻卻盯著棋盤,像是在掂量什麼比棋局更重的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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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棋看不是什麼好事。”他落子的力道頗重,玉棋與棋盤相撞發出清脆的響,震得旁邊盛艾草的香囊簌簌抖落幾片碎葉,“你說若贏了棋,便求朕給如意一個安穩前程,和棋當如何是好?”
和棋?
圍棋怎麼可能和棋,張哲翰好奇地看向棋盤。
黑子和白子糾纏交錯,遍及棋盤的每一個角落,一條黑龍和一條白龍交織在一起,誰都沒有一隻眼,既沒有活也沒有死。
死活取決於打劫。
可問題是,棋盤上有三個劫,這是一局古今罕見的“三劫局”。
“三劫”指棋局同時出現三個互相糾纏的“劫爭”,也就是雙方輪流提劫的關鍵處,形成“你提我一劫,我提你另一劫”的循環,最終無法判定勝負,隻能按“無勝負”判為和棋。
這類棋局的關鍵在於“劫材”的無限性,看似有解,實則因循環無終,成為“永恒迷局”。
在古代文獻中,“三劫局”因罕見且暗含“天道循環”的意味,被視為“異象”,甚至還被認為是兵戈凶兆。
兵戈凶兆應在了陳豨叛亂,天道異象應該對應什麼?
老太監走到軒門口沒再往裡走,陰鷙的眼睛盯著牆邊的小太監。
張哲翰凝神注視著棋盤,看都沒看他一眼,太初境在側,誰動手就是找死。
正常情況下,此時應該向npc套詞,尋找通關線索,但張哲翰不著急,這種事必須在沒有危險的情況下做才有意義。
不過根據以往的通關經驗,副本不會無緣無故擺出一個如此特彆的“三劫局”,其中一定暗藏著通關的關鍵。
“李伴伴!李伴伴!”殿外傳來劉如意稚氣的叫聲,張哲翰這才抬起頭,對著老太監挑釁地笑了笑,又像水一樣滲入牆裡。
穿牆術之類的技能並不稀罕,但有和沒有可大不一樣。從剛才蒙哥馬利隻敢走正門來看,蒙哥馬利顯然沒有。
如果沒有劉邦這個太初境存在,他大可以破牆追擊,任何建築在無無境麵前都形不成阻礙,最多也就是速度慢一點。
現在中間隔著劉邦和戚夫人,給他個水缸做膽也不敢徑直衝過去抓人。
張哲翰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所以不慌不忙從容穿出後牆,腳步不停,繼續向宮牆掠去,速度不是很快,但絕對比老太監快。
不過張哲翰也發現了“破界”功能的一個問題,能穿牆卻不能穿人,可以無視建築,但如果前麵是一群人卻穿不過去。
剛出宮牆就撞在了一個人身上,耳邊響起一個聲音:“羅公公,你怎麼不走宮門?”
定睛一看,說話的是個士兵,自己正撞在一隊巡邏兵的中間,前後的士兵都回過頭來,奇怪地看著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隊伍中的小太監。
張哲翰正要解釋,卻聽見帶隊的軍官叫道:“宋合泛,你要去哪裡?”
壞了,共祭會的人!
必須儘快脫身,否則蒙哥馬利追來後果不堪設想。
恰在此時,一陣暈眩,疼痛和燒灼襲來,渾身抽搐,意識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