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嘔……你這個小混混,嘔……把木木的房間……嘔……搞得那麼臭……嘔……”
老嫗抬起頭來,又低下頭去嘔吐。
她五十多歲,體型微胖,皮膚白皙,臉上有些細小的皺紋,眼睛裡閃著精明的光。
張哲翰知道她是誰了,“您是荊荊?”
花匠的姑姑,蛇界輩分最高的天督。
老太太嫉惡如仇,脾氣剛烈,搞不好會挨揍,張哲翰連忙走上前去幫她拍背,“姑姑,我不是故意的。”
荊荊撥開他的手,捂著鼻子怒道:“誰是你姑姑,還不趕緊滾!”
黑暗中傳來兩聲妖媚的女人聲音:“嗯~好臭!”“好臭!”
張哲翰四下環顧,卻沒看見一個身影,他突然明白了,狐妖最擅長藏匿,附近不僅有老妖婆,還有其他狐妖。
這座院子八成是花匠的據點,廚師和管家手下有衛道士,花匠自然也有。
兩聲“好臭”提醒了他,不能就這樣去找女人,一身臭烘烘,不管是艾曼還是葉子楣都會被熏跑。
真是殺人一萬自損三千啊,熏跑了花匠也熏臭了自己,這種損招不能再用。
古銀杏樹下重又鋪滿金黃的銀杏葉,張良和甪裡先生周術還在沒完沒了地打劫,道士們回到被掀去了一半的草樓觀裡繼續誦經。
張哲翰站在半月形的上善池畔,躲在刻著“上善若水”四字古篆的花崗岩下,拂去身上的臭衣服,赤身裸體躍入水中。
“撲通”
一入水便直直插到水底,這時候才發現忽略了一件事,無形的奧丁聖衣無視一切非生物物質,水就像空氣一樣不沾身,根本就無法洗浴。
隻好脫下聖衣放進儲物艙,卸下聖衣的一刹那,刺骨的冰涼瞬間包裹全身,池水冷得像淬了冰的鋼貼在皮膚上,帶著水草腐爛的滑膩感,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吸盤在拉扯四肢。
耳朵先灌滿了悶響,自己的驚呼被水壓揉碎,化作無數細小的氣泡,貼著耳廓滋滋破裂。
本來正常的呼吸突然凝滯,鼻子嘴湧入冷水,嗆水的聲音都發不出來,急忙屏住呼吸。
正確的操作應該是在岸上脫下聖衣,深吸一口氣再下水,這下倒好,肺腑在收縮,空氣所剩無幾,必須馬上浮出水麵換氣。
他拚命睜眼,視線卻被墨色的水糊住,“狼眼”開啟,視線清晰起來,池底偶爾閃過磷光,照亮遊過的銀魚群,它們像碎掉的月光,撞到他臉上時,鱗片擦過皮膚,帶著針尖似的涼。
指尖突然觸到粗糙的石壁,青苔在縫隙裡蠕動,滑溜溜的,混著泥沙的腥氣鑽進指甲縫。
剛一蹬水,腳踝被什麼東西纏住,滑膩膩的,帶著寒意,不是水草的軟,硬硬的像是鱗片,帶著規律的震顫,像有把鈍鋸在慢慢收緊。
渾身汗毛猛地炸開,本能想踹開那東西,卻在低頭的刹那僵成了石塊。
兩點幽綠驟然在黑暗裡浮現,間距足有三尺,像兩盞懸在墳頭的鬼火。
緊接著,磷光掃過那團陰影,水桶粗的身軀盤踞在池底,鱗片在微光裡泛著冷鐵般的青光,七寸處的褶皺間還卡著半截枯骨。
威壓驟起,張哲翰的心臟像被一隻冰手攥住,驟然停跳半拍,喉嚨裡湧上腥甜。
一條蛇!
一條諸天境大蛇!
一條能吞掉一頭牛的巨蟒!
腥氣猛地湧上來,不是魚的鮮腥,是帶著鐵鏽味的腐臭,直衝鼻腔。
鱗片摩擦的沙沙聲在水下放大,像無數枯葉被碾碎,與他急促的心跳聲在耳膜裡共振。
他又忍不住嗆水,苦澀的液體灌進喉嚨,混著水底淤泥的土味,刺得舌尖發麻。
巨蟒突然動了,速度極快,像道黑色的閃電劃破墨色。
張哲翰看見它張開的嘴,獠牙足有半尺長,齒縫間掛著黏膩的涎水,倒映出自己扭曲慘白的臉。
他在顫抖,心中充滿恐懼,這麼近的距離,如此猝不及防,做什麼都來不及。
什麼也沒穿,什麼護具也沒有,負級狀態,隻要擦破點皮就一命嗚呼,灰飛煙滅。
開叉的蛇信子掃過脖頸,帶著硫磺般的燙,比池水的冷更讓人戰栗,鱗片摩擦的沙沙聲在水下放大,像無數枯骨在耳邊磨牙。
蛇信子離皮膚隻有一厘米時,一道藍影掠出,速度在水中絲毫不遜於陸地。
一聲難以形容的悶響,鱗片碎裂,巨蟒發出震耳的嘶鳴,尾尖猛地掃過來,張哲翰被抽得撞上石壁,眼前金星亂冒。
柔韌的肌肉在瘋狂抽搐,溫熱的血迸發奔湧,染紅了視線,那股鐵鏽味的腥氣濃得像要鑽進骨髓。
藍影一閃而逝,那坨龐大的蛇身在數秒後在水中潰散,張哲翰癱在石筍旁,胸口劇烈起伏。
諸天境大蛇在夕夕麵前不堪一擊,他看著正在消散的血霧,指尖還殘留著鱗片的冰涼,後頸的冷汗混著池水往下淌。
剛才夕夕隻要慢半拍,變成血霧的就是自己。
周遭突然靜了,他以最快的速度穿上奧丁聖衣,扶著滑膩的綠苔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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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咕嚕……咕嚕……”
耳朵的聽覺捕捉到極輕的聲音。
不是自己的呼吸,是從更深的黑暗裡傳來的。
池底鋪滿灰綠色的淤泥,陷進半個腳掌時,冒出的氣泡裡裹著黑色的腐殖質,氣味像陳年的墳土。
威壓又起,又一坨轎車大的圓形陰影從淤泥裡浮起,張哲翰的神經再次繃緊,怎麼還有!
但這次磷光照亮的是布滿青苔的背甲,紋路如古篆流轉,青金色的光在溝壑裡緩緩淌動。
好像是龜甲,古篆紋像有人用朱砂筆在活物背上刻了千年。
一頭和轎車差不多大的老烏龜,正在緩緩靠近,在距離兩米處停了下來,它似乎沒有攻擊的意思。
水流帶著暖意,驅散了些刺骨的冷,它背甲邊緣的老繭蹭過張哲翰手背,竟有玉石般的溫潤,與蛇鱗的冰涼判若兩個世界。
“咕嚕……咕嚕……咕嚕……”三角形龜喙一張一合,好像在說什麼。
“同傳術”被觸發,張哲翰聽明白了,它在說“謝謝你救了我們”。
聽它這意思,剛才殺掉的蛇是這池裡的黑惡勢力,無意間做了一件善事。
“不客氣,舉手之勞。”張哲翰一開口,“同傳術”自動轉譯成咕嚕咕嚕的龜語,連“舉手之勞”這樣的成語也翻譯成了“順手做的很簡單的事”。
老烏龜一愣,咕嚕咕嚕道:“你,你能說我們的話?”
張哲翰作了一揖:“龜老先生,晚輩有禮了!”
說完這句話才發現自己赤身裸體,作揖很滑稽,好在麵對的不是人。
老烏龜點頭算是還禮,“小先生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請收下這個。”說著嘴裡出現一個銅盒,搖著腦袋遞過來。
啊哈,還有意外收獲,張哲翰伸手從龜喙銜取下銅盒。
打開銅盒,裡麵躺著一卷帛書。
展開帛書,先聞到了鬆煙墨的香,混著某種乾燥的草藥味,壓過了水底的腥。指尖觸到帛書的刹那,觸覺突然炸開,不是紙的軟,是類似皮革的韌,上麵的符文凸起,像活的蟲在蠕動。
他剛接穩,帛書突然發燙,像揣了塊燒紅的炭,燙得他差點鬆手,與此同時,池水竟“嘩啦”分開,露出青石板鋪就的路,兩側的水流壁泛著琉璃光,能看見被困在裡麵的魚蝦,它們撲騰的聲音隔著水傳來,像遙遠的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