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李瑛班師回朝已逾半月。
時值仲冬十一月,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將整座長安城染作瓊瑤世界。
龍首原上連綿的宮闕銀裝素裹,積雪壓彎了飛簷下的銅鈴,太液池麵凝結如鏡,在冬日稀薄的陽光下泛著清冷的光輝。
這日午後,兩儀殿內炭火正旺。
李瑛伏案批閱奏章,朱筆在絹帛上劃過沙沙聲響。
忽然殿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身著棉服用絨帽緊掩雙耳的內侍林寶玉趨步入內,懷中拂塵隨步履輕輕晃動。
“啟奏陛下,由兵部轉呈的安王忠嗣奏折送到。”
“呈上來!”
李瑛放下朱筆,猛然抬頭。
那雙銳利的眸子在炭火映照下精光乍現,仿佛淬火的刀刃,隱隱透著一絲殺氣。
“喏!”
林寶玉急忙雙手將密封的奏折高舉過頂,趨前三步。
侍立一旁的吉小慶快步上前接過,利落地拆開火漆封緘,恭敬地奉至禦前。
李瑛不動聲色地接過奏疏,展開細閱。
起初他的目光尚顯平靜,隨著目光向下移動,他的呼吸漸漸粗重起來,當看到最後幾行時,額角青筋暴起,猛然將奏折重重摔在案上。
“匹夫安敢!“
皇帝麵色鐵青,一掌擊在紫檀木案,震得筆硯齊跳,“速召顏杲卿來見朕!”
“陛下息怒!”
吉小慶已經很久沒有看到皇帝如此盛怒了,冷不丁的被嚇了一跳,定了下心神急忙奉上茶水。
“陛下息怒、息怒,切勿氣壞了龍體。”
李瑛接過茶盞呷了一口熱茶,壓一壓心頭的怒火,嘴裡罵道:“好一個匹夫,簡直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不把朕放在眼裡!”
如果王忠嗣隻是稱病不肯返京也就罷了,他居然在奏折中提到已經擅自做主任命了包括龍泉府在內的原渤海國各州府官員,簡直完全不把朝廷放在眼裡。
按照大唐的行政區劃,擁有兩百八十萬人口的渤海國至少可以分出十個州,各州刺史都是正三品,他王忠嗣何德何能直接任命地方官?
長安上空的大雪依舊下個不停,扛著掃帚的太監已經清掃了多次道路,但兩儀殿前很快又落滿新的積雪。
往常一炷香就能趕到的路程,顏杲卿今天走起來格外費勁,每一步一個腳印,用了小半個時辰方才來到兩儀殿前。
他在殿前駐足,先摘下帽子,撣了撣上麵的積雪,又把大氅脫下來交給在門前當值的宦官代為保管,嘴裡道一聲“有勞了”,然後推門走進了溫暖如春的兩儀殿。
隨著顏杲卿深入大殿,他兩鬢上的落雪悄然融化,淡淡的涼意讓他不由自主的打起幾分精神。
顏杲卿輕車熟路的來到書房,一進門便看到皇帝臉色鐵青,好似一尊雕塑般坐在椅子上生悶氣,心中不由得為之一沉。
當下急忙快走幾步上前彎腰施禮:“臣來的遲了,還乞陛下恕罪!”
“唉……朕哪裡是生你的氣。”
李瑛知道顏杲卿誤會了,歎息一聲,把王忠嗣的奏折遞了過去,“這是兵部剛剛轉呈的王忠嗣奏折,顏卿自己看。”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