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琉璃燭火搖曳閃爍，燭光如夢如幻，將她的影子拉得修長，如一條巨蟒，緩緩覆在臧戰抽搐的脊背上。
這影子端莊肅穆，恰似觀音低眉俯瞰懺悔信徒，帶著悲憫與威嚴。
那悲憫，是對臧戰罪孽的憐憫；那威嚴，是對世間惡行的震懾。
臧戰以額緊貼地麵，每一次磕頭都拚儘全力，似要將畢生罪孽都砸進這方寸之地。
他的額頭早已血肉模糊，鮮血汩汩流出，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漢白玉地磚上，濺起朵朵血花，如綻放的曼陀羅，妖豔詭異。
他的喉間不斷滾出叩謝之語，聲音帶著濃重鼻音，裹著血沫，如從深淵傳來的嘶吼，“小鳳凰恩德如甘霖……臧戰沒齒難忘！”
這聲音在空曠大殿中四處碰撞，撞向描金藻井，激得銅胎琺琅香爐嗡嗡震顫。
那香爐造型精美，繪著栩栩如生的花鳥圖案，此刻卻在這聲波衝擊下微微晃動，似也為這沉重謝恩動容。
他的脊背弓如負罪駱駝，承受著內心無儘的煎熬恐懼。
身體隨每一次磕頭劇烈晃動，如風中殘葉，卻又不得不強撐。
指尖深深摳進織金地毯的流蘇，將那本順滑的流蘇扯得七零八落，幾根絲線飄蕩空中。
指節因用力過度泛出死魚肚般的青白，仿佛隨時會斷裂。
汗珠如斷線珠子，從額頭滾落，混著血水在眉骨彙聚，蜿蜒成赤色小蛇，順著臉頰鑽進眼睫。
刺痛讓他想抬手擦拭，卻不敢，隻能強忍，任汗水血水模糊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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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眼布滿血絲，眼神中滿是恐懼、悔恨與絕望，如困獸般無處可逃。
檀香混著鐵鏽味在鼻腔橫衝直撞，濃烈刺鼻，讓他覺得比刑房血腥氣更讓人清醒。
刑房血腥氣直白殘酷，帶著死亡氣息；此刻這混合味道，如無形鉤子，勾起他內心不堪回首的記憶。
他仿佛又看到被他傷害過的人，他們眼神怨恨詛咒，如鬼魅般揮之不去。
他憶起幼時見過的古寺銅磬，老僧木錘輕叩，餘音能在山穀回蕩七日。
此刻他這輕飄飄謝恩聲，在魂魄深處撞出經久不息的嗡鳴。
這嗡鳴如警鐘長鳴，不斷提醒他所犯罪孽。
他的靈魂似被這嗡鳴聲撕裂成碎片，每片都承載著痛苦悔恨。
鳳思宸仍垂眸望著階下顫抖的臧戰，目光平靜深邃，似能洞察他內心秘密。
腕間翡翠鐲子隨動作滑落半寸，露出腕骨處淡青血管，如蜿蜒溪流，在白皙皮膚下若隱若現。
這淡青血管，是她生命的脈絡，也是她內心情感的寫照，藏著不為人知的脆弱與堅強。
琉璃燭火再次將她的影子投在臧戰抽搐的肩頭，影子端莊如觀音低眉，又帶著不容忤逆的威儀。
她身影在燭火映照下，高大神聖，似世間主宰，掌控生靈命運。
臧戰忽覺掌心刺痛，低頭看去，原是指甲刺破皮肉，溫熱血珠順著指縫蜿蜒而下，滴在漢白玉地磚上。
血珠在地磚擴散，蜿蜒成蚯蚓般的痕跡，在燭火映照下格外刺眼。
這疼痛恰到好處，如朱砂在雪地烙下罪痕，讓他深刻意識到所犯罪過。
他不敢懈怠，繼續重重磕頭，借此減輕內心罪惡感，在黑暗中尋一絲救贖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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