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劍氣吞噬天地!
夜雪似塞外胡沙,直淋了一晚。竹枝堆瓊,劈咧地斷了一簇又一叢。及至天蒙蒙青時,雪已霏霏如細霖。月山高崖上有零星宮殿已燃起宮燈,在粉雪裡宛若煙村四五家。
大雪將一隻隻竹鼠染成了饅頭,又落滿了它們竹製的弓刀。
竹鼠公主從王右丞懷裡鑽出來,撣去他身上厚厚的積雪。
王右丞半跪在灌木裡如一隻蟄伏的蜘蛛,未曾動彈一下地等了一夜,而劍如一節沾滿了雪的竹子亦紋絲不動。
而謝步塵再不曾從竹海裡走出來,仿佛消失在了六層結界裡。藍色的複眼幾乎望瞎了,也瞧不見林中他的身影。
竹鼠們守了一夜,再無耐心,有一隻吱吱地叫了起來。
王右丞忽捏住了那竹鼠的嘴,低聲說“有人出來了。”
竹海裡走出來的卻是那個他不認識的人,閉著眼睛一步一搖地挪步到林的邊緣。有風吹過,一股月季花腐爛的香味從這人身上飄進了王右丞鼻子。
那人捂著腦袋滾在雪裡,衣服白花花的一片,他極儘癲狂地欣喜說“找到妙法出去了,找到妙法出去了!”
胡說了一通後,這人才匍在雪裡不動彈了。不久恢複了神誌,他睜眼爬起來驚異地道“噫,我怎麼睡到這地方來了?!”說罷捏出一張傳送符,急慌慌地傳送走了。
林中死寂一邊,隻有雪落下的細碎聲。
又過了片刻,王右丞心知再也等不到謝步塵了。他拽過黑蛇火劍飛一樣奔向竹林深處,及過了二層結界,頭上忽落下一隊竹鼠。
白毛竹鼠氣喘籲籲地擋在他麵前,嘰嘰地勸他不要進去。
王右丞五彩斑斕的複眼射向六層結界裡,一招“雪中折梅手”攬過竹鼠滾在了雪堆裡。
他冷汗涔涔,適才分明瞧見一隻鬥大長滿黑毛的蛛眼慢慢在睜開。
“要冷靜,萬不可意氣用事!若謝大哥還沒暴露,我此刻衝進去不過連累他和我一起被裡麵的大蜘蛛吃了!”王右丞心裡叮囑自己。
抱著“小不忍則亂大謀”的想法,待那隻恐怖的蛛眼又合上後,他才不忍地抱著竹鼠悄聲退了出來。
“謝大哥,你可千萬彆出事啊!”他垂頭喪氣地祈禱著。
與竹鼠們作彆,他才發現自己竟未戴納戒,約莫是在草屋昏睡時被小喬兒取了下來。
天色暗沉,東方未白。
他歎口氣說“沒有傳送符,怎麼回去呢?”
竹鼠公主指了指高崖上那道鐵索,吱吱地蹦起來。
王右丞喜道“好聰明的鼠妹,我去月山找隻落單的小肥羊剽張傳送符也就回去了!”
想罷他幾個縱身,兔起鶻落地跳在高崖下,攀著鐵索如隻猿猴爬了上去。
王右丞“嘿咻”一聲跳在崖上,眼前是一片闊葉紅楓林。也不知月山的人如何栽培,楓葉在凜冬裡紅的像血,全沒有大陸上衰敗凋零的頹勢。
林中有一道石路,王右丞漫步其中,心生一股“白雪紅葉最清絕”的愜意。
路上偶遇幾個早起掃雪的家奴院工,王右丞知他們不過是可憐人,便沒剽他們。
隻是小道越來越偏僻,蜿蜒地通向不知何方,頭上的月山宮殿群變得遙遙無期起來。
“天光大亮後,若想不被月山的人發現可就難了,說不得再見到家奴就要下手了!”他暗自心道。
正想著,三個背筐的女家奴從林裡走了出來,見到他立即笑了,紛紛說“好俊的哥兒,是早起練劍的麼?”
王右丞心說“原來我穿著這蛛網紋武裝,她們不識得我是青城的人。”
“大冷天裡,幾個姊妹背著筐在這兒乾嘛?”他裝著親切地問。
為首的一女孩道“月宮的婆婆說這個時辰的雪最清冽,命我們儲存幾罐,夏日裡好給上師們烹茶吃。”
王右丞笑道“可彆凍壞你們啦,不如我替你們鏟雪吧。”說著他就要去幫她背筐,借此剽家奴袖中的東西。
怎料三個女孩忙不迭地躲開了,仍是那領頭的說“婆婆交代了,哥兒們陽氣太重,會汙了雪的味道。非處子之身的女孩采新茁梅花上的雪不可呢。”
王右丞無法得手,暗自罵道“好矯情的死婆子!”
他轉了下眼說“這好大一片紅楓林,哪有什麼梅花?想來你們不願與我親近,才故意誆我的吧。”
那領頭的女孩年紀比他長一些,福了福,笑說“我的哥,這是千真萬確的事!你若想親近,晚上我燃了紅燭等你!這楓林是依咱們掌門的卦陣栽植的,每幾株參天的楓林後就有幾條通向不同的地方小路。你不知道麼?”
王右丞心說“怪不得我越走越迷,原來這林子大有乾坤,非月山的人輕易摸不到方向。”
他又怕多說反而會被她們識破,遂說“我怎麼會不知道哩!我看這幾株楓林後藏著的小路就是通向你閨房的,晚上便去找你玩。”
如果你想得到一個正確的答案,最好的辦法不是直接發問,而是先拋出一個錯誤的答案,彆人自然會去糾正你。
果然另外兩個女孩笑作一團,那為首的姑娘說“錯啦,這後麵是通向祭祀大殿的。你往回走,在一虎頭宮燈的楓樹後,沿著那裡的小路一直上去,不過幾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家奴的住處。不過哥兒彆打趣我,你才瞧不上我們使喚丫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