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牙堡外,五六裡外。
靠著一片山林的平地處。
這裡已經紮上了後金的大營,一大片的帳篷在這裡排列紮好,上百麵的藍色鑲著紅邊的大小旗幟在隨風飄揚。
看上去整齊又森嚴。
一隊又一隊的哨探從大營中來回進出,在打探周邊的情報。
還有許多輔兵,就在旁邊的河渠中取水,造飯喂馬。
後金兵紮營頗有製度,從努爾哈赤建兵開始就已經形成。
這時,在中軍大帳傳出憤怒至極的吼叫聲,以及啪啪作響的鞭打聲音。
大帳當中。
那麵相凶狠的甲喇額真,額頭凸出,手上握著一根足有孩童小臂粗的鞭子,使勁抽打著趴在地上的那名牛錄額真。
鞭子疾利,抽過空氣呼呼作響。
每一鞭子下去,趴在地上的牛錄額真的背上,就會多出一道血痕出來。
隻是鞭打了十多下,牛錄額真的背上就已經皮肉綻開,鮮血淋漓。
這場景,看著旁邊幾個牛錄額真俱是頭皮發麻,卻又不敢多言,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動彈。
甲喇額真能不憤怒?
這場戰鬥的結果,讓他大吃一驚。
本來想著派四個牛錄,上千名大金勇士,就能將麵前的這個小小屯堡,給打破城牆,掃蕩一空。
然而,卻沒有想到,前去攻擊大金勇士,居然隻有三百餘人回來,其餘的勇士不是折損在城頭上,就是折損在城牆下。
甚至還有一個牛錄額真,被敵人的火銃給爆頭。
如此的傷亡,如果上報,甲喇額真都能想象到五阿哥莽古爾泰的憤怒。
想到這裡。
甲喇額真又使勁抽了趴在地上的牛錄額真十幾下鞭子。
這被鞭打的牛錄額真也不求饒,發出慘叫,隻是咬著牙悶哼接受了甲喇額真的鞭打。
等著甲喇額真打累了,停下來休息時。
牛錄額真說道:“大人,不是奴才無能,實在是那明軍極為奸詐,這一個小小的新建屯堡,居然有三四千精兵,並且都是青壯士兵,無一點老弱摻雜在裡麵。
“他們個個精銳,奴才仔細看過了,他們的槍法還有火銃都是十分厲害,怕都是漢人中的家丁。
大人,您讓奴才用一千多人,去攻擊同樣精銳的漢人家丁,還是攻城之戰……這、這並不是奴才無能,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說罷,牛錄額真大聲哀嚎痛哭。
這場大敗之後,直接讓他對青牙堡有了心理陰影。
原本不屑一顧的小小屯堡,這時在他的心裡已經變成了堅不可摧的如山海關這樣的重關了。
在牛錄額真的旁邊,同樣有趴在地上,參與這次慘敗的大小後金軍官。
聽到牛錄額真的哭訴。
他們挺著滿是傷痕的身體,抬頭道:“甲喇大人,這個屯堡內的確是有眾多明軍,他們個個武力高強,不懼生死,數量極多。
“而且他們的火器是奴才們從來沒有見過的,極為犀利,即便舉著重盾,身披數甲都不能抵禦!”
甲喇額真看著牛錄額真還在狡辯,本欲繼續鞭打。
但又見其他人都是這麼說,就不免疑惑起來:“這小小屯堡內真有漢人家丁數千,火器又如此犀利?”
“大人,奴才絕不敢騙你。”
牛錄額真又是點頭,又是發誓。
見此。
甲喇額真看向旁邊一個目光深邃,身體相對瘦弱的甲喇額真:“烏葉額真,你覺得這屯堡內的情況,真如他們所說?”
這次過來的十一個牛錄後金兵,是由兩個甲喇額真一起率隊。
烏葉就是另外一個甲喇額真。
他思索了一下,開口道:“拉巴額真,我覺得他們說的應該是實情,這麵前的屯堡絕不止是千人。
“這些年,我等在遼東活動,所遇到的屯堡城池,除了幾個大城大關外,其餘明朝立在外麵的屯堡,俱是戰備鬆懈。
“如果遇到我們,屯堡內如果隻有上千守軍的話,絕不會對我們進行炮擊,攻擊我們的盾車,和填埋溝壑的輔兵。
“並且,我親眼所見,不少死兵們都爬上了城牆,後續又有數量不少的白甲勇士,而屯堡內的明軍居然敢反抗,還與我們勇士在城頭近戰,將我們趕下來。
“如果不是屯堡內的明軍數量巨多,且戰力精銳,否則根本無法做到!”
聽完他的話,拉巴額真逐漸冷靜下來。
他用手撐著腦袋,仔細思考了一番,說道:“聽烏葉額真所說,事情應該就是如此了。
“之前我們抓到那個明軍夜不收的時候,就覺得他與其他地方的明軍夜不收不同。如果不是常年征戰的夜不收,定不會有那樣膽氣。
“這下想來,再看看這座屯堡,雖然簡陋,但布置有方,建了好幾個屯堡,挖了不少坑窪溝壑,想來這個地方不知何時來了明朝一位大將鎮守。”
烏葉額真點頭,接著話說道:“確實如此,不然也解釋不通,這個屯堡內為何會有如此多數量精銳的軍士家丁。
“隻是我有不解的地方,這片地方又無地可守,也不是遼東關鍵要處,為何明朝會派兵在這裡防守呢?
再者,我們所探知的消息,明朝大將都在寧遠、錦州一帶防守,要不就在登萊、旅順等地防守,這守城的將領又是何人?”
烏葉和拉巴兩位甲喇額真這麼一討論。
中軍大帳內的各級軍官都是議論紛紛,卻怎麼也商討不出來個結果。
但討論來,討論去,最終有一個事實,他們是認定的,眼前這個屯堡是一根難啃的骨頭。
眼下他們剩下的兵力雖然還有三千多人,和青牙堡內的明軍人數應該相差不大。
不過這是攻城戰,那青牙堡內除了明軍外,還有百姓上萬,真要拚死抵抗,恐怕三千多勇士全部戰死,才有可能將這青牙堡給攻破。
這是得不償失之舉,除非眾人全部失去理智,都不會去做。
並且,這次大王交給他們的任務,是繞後騷擾,困於青牙堡前,停留不走,這又算是什麼?
話是這麼說。
可要拉巴額真咽下這口氣,真是不甘。
並且損失了這麼多戰兵和白甲勇士,還有不少撥什庫,擺牙喇,這麼走了,又如何朝五阿哥交代!
想到這裡。
拉巴額真重重錘在帳篷中的大木柱子上,怒吼道:“難道我們死傷了這麼多大金勇士,就灰溜溜了跑了不成?這樣的話,我大金臉麵在何處?彆的旗又該如何嘲笑我等?五阿哥又如何在其他旗主麵前抬頭?”
聽到拉巴額真生氣的質問。
眾人俱是陷入了沉默。
其實傷亡了這麼多的人手,其中不乏從他們這裡抽調過去的白甲勇士,這又哪裡能咽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