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疲憊了。太過絕望了。本應治好的戰友又一個接一個地奔赴死地,椒丘隻會做一些明知無望的叮囑,“聽我一句勸,孩子,你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再上戰場。”
那女孩問他:“你能「治好」戰爭嗎?”
——怎麼可能呢?椒丘困惑地想著。然後,他聽到她自信的聲音。
“所以,你能做的便是治好我們,讓我們去「醫治」戰爭。”
當時的椒丘隻覺得這小姑娘大言不慚。但那年輕的聲音對此分毫不讓。
“我不能代替那些已經不在的人發言。但我知道,月禦將軍……還有所有一去不回的戰士們不是白白送死。”
那孩子說。
“他們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活著回到故鄉,就像你做的那樣。”
椒丘唯有無言地沉默。於是,飛霄用堅決的聲音下令——
“椒丘,我命令你!治好我!”
那就是一切的開始了。
如何讓挑食的小孩吃下青椒?
如何讓多疑的惡狼服下毒藥?
答案早已說出口了。
「顛躓散」,那個讓椒丘被嘲笑為“無恥文人”的藥。他自己服下了它,讓毒藥流遍全身,終於在此時,讓呼雷幾乎飲儘了自己的血。
正所謂,世間至毒若能換回無辜的生命,便也可被稱作良藥。
“「我將儘力醫治」……飛霄,我兌現承諾了。用這條微不足道的性命……”他已經幾乎看不到東西了,失血帶來的冰冷幾乎連疼痛都一並抽離。但他的目的已然達成,那就是,“……為「曜青」帶來勝利。”】
嗚哇這傷!人還活著嗎!
好像還活著……說是恢複力不如步離人,這也夠驚人的了!
狐人都這麼能撐,想想步離人呢。
也難怪仙舟人和豐饒民之間的戰爭能把椒丘治得崩潰。這生命力都很怪物。
想摸一把椒丘的毛毛……好可憐的一隻狐。
咦,拯救飛霄的在呼雷手裡……咦,飛霄的“病”不是月狂嗎?那個因為治愈力跟不上才……
……不是吧。
【“你確實很難殺死,但絕不代表你無法被製服!”
毒藥導致呼雷的行動變得遲緩,這讓彥卿信心大增。此時的機會絕無僅有,彥卿隻覺得內心無比通透,“呼雷!看仔細了,雲騎天威,儘在此劍!”
一劍之威如天河瀉地,瀑布倒懸。】
彥卿!!乾得漂亮!!!
這一招,這是鏡流的那一招啊!
彥卿不是隻看了一次嗎?!
這什麼天賦啊……這什麼天賦啊!
我這是真見識到了。太強了,真的太強了!
飛霄終於來了——但是晚了一步!彥卿已經把呼雷這個副本刷掉了!
真不容易啊。
這樣一來,彥卿內心的動搖也得到緩解了吧?
這一次過後,他肯定能恢複自信的……哎呀,太好了!
【在劍鋒及體的瞬間,憑著往日淬煉與曆次慘敗所得之劍藝,年輕的劍士終於勝出。
氣氛終於輕鬆起來,飛霄有些新奇: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戰場上遲到。不過,小輩們做得還是很不錯的。
“我本以為最好的戰況不過是你們幾個能聯手拖住這頭凶獸,自保不失。”飛霄坦然稱讚,“但……你們合力擊敗了呼雷,真是後生可畏。”
接下來,就是收押呼雷——
步離人的戰首認認真真地看著飛霄,笑了。
“我確實敗了,但這並不出乎我的意料。但你還是露麵了,飛霄。”
呼雷重新站起來,在任何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毫不猶豫地挖出了自己的心臟。
血色的月亮映照天穹,呼雷嘶啞地笑起來,“我胸中的「赤月」,會將血光灑遍這裡!我會讓所有狐人在恐懼中瘋狂……渴求殺戮……無休無止!”
在血月的光芒下,狐人紛紛痛苦地按住額頭。瘋狂的血色在他們眼中沉沉浮浮,飛霄意識到,那甚至不是能通過“打碎”簡單解決的東西。
哪怕隻剩下一點……恐怕都危害無窮。
“接下來的事情,要拜托你們了。”
心獸飛黃托舉著飛霄的軀體,彥卿看向曜青的將軍,神色間透露出某種讓他感到不安的明悟。
少年遲疑著張了張嘴,飛霄也隻是平和地微微一笑。
“不能讓這東西的影響擴散開。我會儘我所能,吞下這「赤月」。”她叮囑道,“一旦情況有變……彥卿驍衛,你來執行雲騎的軍規。明白嗎?”】
……這個。
我知道了……即使是我也知道了!呼雷的目的就是這個吧?
我不懂啊,非得吞掉嗎?打碎不行?
我估計不行。這東西不是步離人做出來的,基本上屬於豐饒賜福吧?星神的東西如果能那麼簡單毀掉,羅浮也不至於有建木重生這回事了。
這個確實是讓人有點驚訝到。呼雷真果斷啊。
梟雄。
飛霄也是,這毫不猶豫的。
【隱約間,似乎能聽到什麼人的聲音。
是椒丘。起誓“我一定會醫好你”。
是熟悉而模糊的聲音。提醒彥卿“你來執行雲騎的軍規”。
是誰人的呼喚。祈求著“快醒醒啊,將軍!”
有人對自己說:“你總是把更艱難的戰鬥留給自己。”
有人對自己說:“就像現在這樣,從來不知逃避為何物。”
有人——呼雷——在內心的深處,對她露出模糊的笑容。
“很奇怪吧,作為敵人,我比你的戰友更了解你。”
那需要曾經的飛霄稱呼為恩主的狼,態度異常的寬和。
“在每一次狩獵前,我都會做好失敗而歸的準備。但這次不一樣,這一次……失敗就是我奔赴的終點。”
他看上去很高興。雖然也很惆悵,但真的很高興。正是因為發覺了這件事,他才會選擇和椒丘做交易。
“我一直在等待今天,可沒想到它會以這種形式到來。”
但我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