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糟粕!
蘭玉活了二十多年,從來都是以男人身份立世,他母親桑氏也是那般教導他,即便進了李公館,被當做女人,蘭玉也沒有質疑過。
可他沒想到,他會懷孕。
那一日正是個雪天,蘭玉在李老爺子院裡陪著他,李老爺子臥在羅漢床上抽大煙,煙霧繚繞,滿室都是大煙味道。蘭玉被熏得頭昏腦漲,不自覺地嗅了嗅帶著蠱惑意味的甜膩鴉片煙,腦子都發脹,有些飄飄然。他這些日子精神不大好,聞了大煙味,渾身筋骨都似軟了,精神卻莫名地有幾分亢奮。
蘭玉看著李老爺子握著煙槍的手,煙槍是他請李鳴爭幫著在李老爺子生辰時打的,鎏金樣式,雕了荷花,不是頂貴重,可李老爺子看重蘭玉,就也拿出來用上一用。
李老爺子抽完了大煙,醉生夢死地在羅漢床上躺了許久,床上鋪了厚實綿軟的被褥,蘭玉也坐在一旁。
過了許久,二人才下了羅漢床一起用餐。
用飯時,李鳴爭也來了,桌上就又添了一雙碗筷。
桌上有一條清蒸鱖魚,李老爺子挑剔,好這一口鼇花魚,隔上一段時間廚房就會做上一條。魚是清蒸的,肉質肥美,灑了油綠的蔥絲,看著色香味十足。蘭玉夾了一口吃著,魚肉不腥,五臟六腑內卻泛起了一陣強烈的惡心感,險些嘔吐出來。他皺緊眉頭,忍著咽了下去,又喝了兩口茶水壓下那股子仍在胃裡翻騰的嘔吐欲。
蘭玉放下茶杯,抬起眼睛,就對上李鳴爭的目光。
李老爺子說“你娘已經著人算過你和張家小姐的八字,說是金玉良緣,天作之合,過一陣兒,我就讓人去提親。”
李鳴爭淡淡道“我不會和張小姐成親。”
李老爺子皺起眉,看著這個向來聽話的長子,說“為什麼?”
李鳴爭擱下筷子,看著李老爺子,說“張家如今雖是如日中天,可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勢盛未必是好事。李家這段時間,已經出夠風頭了,要是再和張家聯姻——”
他話沒有說完,李老爺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神情緩和,道“即便不選張家小姐,你也該成親了,不要一拖再拖。”
李鳴爭隨口應了聲。
突然,桌底下,有什麼東西碰著了他的腳。
李鳴爭抬起頭,看著坐在李老爺子身邊的蘭玉,他端著碗筷,慢吞吞地往口中送了一筷子西葫蘆。蘭玉在屋子裡穿的是綿軟的布鞋,鞋尖抵著他的腳腕徐徐地蹭著他的小腿,動作輕緩,卻帶著股子故意勾人的勁兒。
李老爺子絲毫沒有察覺自己最鐘愛的姨娘和他最倚重的長子正在桌子底下背著他調情,開口道“讓老三回來過年吧。”
李鳴爭說“好。”
李老爺子道“他是有家的人,成天不想著回家算怎麼回事?你也該多看著你兩個弟弟。”
他年紀大了,身體日漸羸弱,反而事事都要操心,想起自己的幾個孩子,心也變得軟了。
李鳴爭“嗯。”
他言辭寡淡,李老爺子吩咐完了,就擱下了筷子,在下人的伺候下漱了口,就讓李鳴爭走了。李鳴爭沒有多留,抬腿邁出房屋,轉身關上房門的時候,蘭玉正推著李老爺子的輪椅,偏頭瞧了他一眼。
那天蘭玉問他,他敢認嗎?敢要嗎?
李鳴爭並未回答。
他天生性情淡漠,此前從來沒有特意去想過自己的孩子,妻子也好,子嗣也罷,於他而言,不過是人生中的一部分,和吃飯喝水一般,不值得他費什麼心思。經蘭玉那麼一問,李鳴爭卻在回去之後,破天荒地想,要是蘭玉真的懷了他的孩子,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