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玉腹中的孩子,隻能是他的——無論李老爺子承認與否,李家自趙氏之後,已經近二十年沒有女人懷孕了。李老爺子曾隱晦地讓劉大夫替他看過診,卻於事無補,隻能將之歸咎於命中注定。
那點疑慮如同一把鈍刀,紮在李老爺子的腦子裡,他輾轉反側,手中的拳頭也禁不住攥了起來。
“蘭玉肚子裡懷的,是你的吧?”
白氏坐在主位上,屋中點了燭火,映襯著女人的麵容,歲月對她格外優待,竟像是不曾留下一絲風霜似的。她眉眼生得冷豔,開口的語氣不鹹不淡的,卻如晴空霹靂拋了出來。
李聿青頓了頓,看著白氏,神色也平淡,說“你在說什麼?”
白氏冷笑一聲,審視著李聿青,說“你不敢認?”
李聿青靠在椅背上,道“無稽之談。”
他說“東西我已經送到了,沒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屋子裡放著兩個大木箱,俱都是白氏的弟弟,李聿青的舅舅給白氏的年禮。白氏尚未出嫁時就喜歡賞玩金石之物,尤其是一些金石拓本,舊時的古器書籍。這些年,她閉門不出,終日和拓本刻印作伴。白家已經東山再起,李聿青的幾個舅舅都身居要職,或軍或政,念著白氏當年為了家族的犧牲,年年都會送些稀罕的金石古董。
白氏看著李聿青的背影,說“李聿青,你怎麼著也是我生的,你在想什麼,瞞得過我?”
白氏說“我的確恨不得沒有生下你,可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李聿青沉默不言。
白氏突然笑了一下,說“這麼多年,你總算做了一件合我意的事情。”
她說“李叔堂把那個孽種當成寶,巴巴地等著他生下來,壓根兒想不到,是自己親生兒子給他戴的綠帽子,哈,真是可笑。”
李聿青冷冷道“你瘋了麼?蘭玉是我爹的姨娘,肚子裡的除了是我爹的,還能是誰的。”
白氏目光落在李聿青身上,說“其實從小到大,你都沒有變過。”
“你想要一個東西的眼神,我再熟悉不過,”白氏輕描淡寫道,“你看蘭玉的眼神,和你小時候想要什麼東西的時候的眼神,一模一樣。”
李聿青聽著她高高在上的,淡漠的話,袖中的手攥了起來,有幾分掩飾不住的難堪。
白氏瞧著他的臉色,笑了,道“你放心,怎麼說,這也是你的骨肉,我的孫兒,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
李聿青看著白氏,冷笑道“如果蘭玉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我早就弄乾淨了,還會等到今天給自己找麻煩?”
白氏隨口道“是嗎?”
她道“這個九姨娘倒真是有點兒手段,讓你們父子都鬼迷心竅,中了邪一樣,不愧是勾欄裡走出來的,我聽說那天老三還為他說話——嘖。”
李聿青臉色一沉,半晌,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開口道“我知道李家的事你從來不管,蘭玉——你彆碰他。”
“母親,”李聿青說,“你彆碰蘭玉。”
白氏看著李聿青,道“你在求我?”
李聿青沉默須臾,說“是,我知道你不願意待在這李家,蘭玉也一樣,他也是無辜的。”
“他已經步履維艱了,你彆為難他。”李聿青說,“就當看在你我那點微薄的母子情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