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前麵戶部侍郎劉本道的彈劾,還勉強能算得上有理有據,後麵這位科道言官的彈劾,沉憶辰簡直是忍俊不禁。
蒙古天聖汗也先都已經率兵攻陷了漠南蒙古的一座衛城,調宣大邊軍跟遼東班軍前往邊疆備戰,這要是能算得上窮兵黷武的話,那如同待宰羔羊一般束手就擒才不是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邊話音才剛剛落下,武安侯鄭宏便站了出來,大聲朝著明良帝朱見深稟告道“臣彈劾內閣元輔沉憶辰,聯合錦衣衛都指揮使趙鴻傑專權擅政,天子親軍淪為私器,此舉若不處置國將不國!”
武安侯鄭宏算是石亨的老牌盟友,早在京師守衛戰期間雙方就交情頗深,文官一派的黨羽已經出頭,那麼勳戚中的石黨成員自然不能作壁上觀。
石亨很清楚這樣的彈劾機會隻有一次,必須傾儘全力借助正旦朝會造勢把沉憶辰給打倒,否則就會前功儘棄!
“臣有本奏。”
“臣要彈劾內閣沉元輔。”
“臣鬥膽諫言。”
隨著武安侯鄭宏的出列,石亨一派可謂是黨羽儘出,羅列出各種五花八門的罪名彈劾沉憶辰。
要不是親耳聽到,沉憶辰恐怕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如此罪大惡極……
一時間奉天大殿內彈劾聲勢浩大,就連站在殿外的州府地方官,見到這種架勢都顧不上君前失儀,紛紛喧囂議論起來。難道說享譽盛名的沉元輔,私底下真的是一個禍亂朝綱的獨夫嗎?
朝堂吵鬨喧囂的聲音,徹底嚇住了強裝鎮定明良帝朱見清,他直接從龍椅上麵跳了下來,一把抱住了站在前方的曹吉祥,哭喊道“曹伴伴,我要回去,我不要朝賀了。”
皇帝的哭鬨聲音,瞬間讓奉天殿內的喧囂沉靜下來,曹吉祥也是趕忙蹲下身安慰道“萬歲爺,現在大臣們正在商討政務,咱們還不能回乾清宮。”
“另外萬歲爺您是不能稱我,得自稱為朕。”
不知道曹吉祥的勸慰有效,還是奉天殿內這種嚴肅的環境,讓年幼的明良帝朱見清不敢哭鬨。他強忍著眼中的淚水跟心中的畏懼,哽噎的問道“那朕多久能回乾清宮。”
“萬歲爺再待一會兒,等回去奴婢就準備您最愛吃的桂花糕。”
聽到桂花糕這幾個字,朱見清點了點頭,在曹吉祥的安撫之下再度坐上了龍椅。
隻不過這副畫麵,放在奉天殿內外的百官眼中,很多人立馬就生出了彆的心思。誰都知道曹吉祥是新任司禮監掌印,宮中最為炙手可熱的太監,但大多數不知道原來皇帝跟他的關係是如此親近,一些老臣依稀間甚至看到了當年太上皇跟王振相處的影子。
按照這個趨勢下去,曹吉祥必然會成為下一個王振,想要在仕途上平步青雲,就得早早抓住機會了。
安撫好明良帝朱見清後,可能是感受到文武百官那火熱的目光,曹吉祥下意識抬高了自己的頭顱,厲聲喝問道“朝堂喧囂成何體統,監察禦史不好好懲治一番君前失儀嗎?”
換做尋常時候,曹吉祥這樣訓斥百官,特彆是科道係統的禦史,那必然會有人跳出來喝止。可剛才照顧皇帝的場景還曆曆在目,誰要是在這個時候不長眼得罪曹吉祥,怕是日後仕途堪憂。
見到文武百官噤若寒蟬的模樣,曹吉祥心中那股權勢暢快敢簡直無法言喻,膨脹之下他直接看向了沉憶辰,不緊不慢的問道“沉元輔,不知麵對眾位大臣彈劾,可有辯解之言?”
聽到這段問話,沉憶辰抬起頭直視著禦台之上的曹吉祥,臉上的表情十分玩味。沒想到這麼快,對方就體會到寄生皇權的精髓,開始玩“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出戲了。
“欲加之罪,有何好辯解的,元輔公心大義天下皆知,豈會在乎這區區汙名?”
還沒等沉憶辰開口,站在後方的商輅就按捺不住,無比強硬的回了曹吉祥一句。
幾乎就是在商輅話音落下,吏部尚書李賢就站了出來道“官員考核乃本官推行的新政,與沉元輔沒有任何關係,更談不上什麼結黨營私。”
“之所以沉學門生升遷者居多,這就得讓那些參與考核的官員們們心自問,自己為官一任到底是造福一方,還是屍位素餐禍害一方?”
李賢其實早就想要反駁,隻是彈劾官員人數眾多,讓他一直找不到時機。現在曹吉祥既然問沉憶辰有什麼辯解的,那自己自然得站出來澄清真相!
“沒有關係,本官可是聽說考核期間,沉元輔曾前往過吏部衙門麵見大塚宰,你敢說元輔對沉學門生升遷之事毫不知情?”
戶部侍郎劉本道選擇站出來領銜彈劾沉憶辰,那就意味著他必須一條道走到黑,沒有回頭路可言。
吏部郎中蕭璁是石亨的黨羽,當初沉憶辰來到吏部衙門拜訪李賢的事情,被他給記了下來正好派上用場。現在李賢狡辯沉憶辰沒有結黨營私,誰信?
“知情不代表讚同,相反元輔還曾明確表達過反對,是本官一力堅持考滿結果!”
聽著李賢的回應,劉本道冷笑一聲繼續攻擊道“大塚宰還真是維護沉元輔,可你無論如何都解釋不了,為何升遷官員中絕大多數是沉黨門生!”
“如何解釋不了?本官按照吏部考核標準升遷,難道為官者不該能者居之嗎?”
幾乎就是在李賢話音落下的瞬間,郎中蕭璁就“拆台”道“大塚宰,下官同為吏部官員,怎不知道吏部有什麼新的考核標準?”
麵對質疑,李賢強硬無比的回道“很簡單,就在於蕭郎中同樣是屍位素餐之輩,才會不知道吏部有新的考核標準。”
說罷,李賢轉身向明良帝朱見清拱手道“陛下,臣率領吏部侍郎餘山、項文曜,聯合吏部文選司、清吏司等一眾同僚,編撰了全新的官員審核標準條例,還望明察!”
沒錯,那日吏部談話期間,沉憶辰對李賢的勸告他聽進去了。沒有僅僅按照自己的喜好標準去評判官員,相反聯合吏部同僚重新製定了考核標準,用律法的形式補上了漏洞。
法治,終究是大於人治,沒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