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糾結了許久之後,我終於鼓起勇氣,敲響了安寧的房門。
她脆生生的聲音很快傳來:“沒有。”
“那……我能進來嗎?”
“……嗯。”她似乎遲疑了一下。
我輕輕推開門,房間裡隻亮著一盞昏暗的床頭燈。
安寧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但並非準備入睡的樣子。
她靠在床頭,身上隨意搭著薄被。
她的臉色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有些蒼白。
她看著我,眼神平靜,卻像蒙著一層薄冰,隔絕了所有的情緒外泄。
那是一種疲憊到極點後的空洞,一種無聲的防禦。
“那個……剛才……”
我端著那盤幾乎沒動過的水果,向她走過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喉嚨發緊,準備好的開場白變得無比艱難。
“我看你沒怎麼吃水果……給你端過來。”
我的聲音乾澀,這個借口拙劣得連我自己都聽不下去。
安寧的目光掃過我手中的水果盤,又落回我的臉上,沒有伸手去接,也沒有說話。
那沉默像一張無形的網,將我困在原地,動彈不得。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床頭燈電流微弱的嘶嘶聲和我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
我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走進房間,將水果盤放在她床頭櫃上。
指尖觸碰到冰冷的玻璃桌麵,帶來一絲清醒的刺痛。
“安寧,”我轉過身,麵對著她,聲音低沉下去,“你……是不是不高興了?是因為……童欣嗎?”
我終於說出了那個名字。
那個懸在我們之間,像達摩克利斯之劍般存在的名字。
安寧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
她環抱著膝蓋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下巴微微抬起,眼神平靜卻帶著一絲複雜與困惑,看向我。
她沒有立刻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聲音很輕,卻像重錘敲在我的心上:
“她對你……很重要嗎?”
這句話問得如此直接,如此平靜,卻蘊含著千鈞之力。
我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重要嗎?
童欣對我當然重要。
她是我在安寧“離開”後,在那些黑暗的日子裡,支撐我走下去的光。
她給了我溫暖、理解和新的希望。
這份感情,是真實的。
還有那些快樂,也是真實的。
可是……
我看著眼前這個蜷縮在床頭的女人。
她是安寧,是我曾經刻骨銘心愛過的人,是我虧欠最多、承諾要守護的人。
她如今傷痕累累,記憶破碎,如同驚弓之鳥。
我又怎麼可能將她放棄?
而“童欣”這個名字,對她而言,就像一個突兀闖入她混亂世界的、充滿威脅的符號。
告訴她重要,無異於在她流血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將她推向更深的絕望和疏離。
告訴她不重要,那是徹頭徹尾的謊言,是對童欣的背叛,更是對我自己內心的否定。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床頭燈昏黃的光暈在我們之間流淌,勾勒出彼此沉默而凝重的剪影。
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感受到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