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裡一直裝著安寧,放不下她。”她的聲音很輕,“這一路,我看得清清楚楚。你看著雪山發呆的時候,看著經幡出神的時候,甚至跟我開玩笑的時候……你的眼神深處,總藏著彆的東西。”
我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無從辯駁。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她繼續說道,“喜歡一個人,本身沒有錯。等待一個人,也沒有錯。我隻是想告訴你,江河,路很長,人生也很長。不要把自己永遠困在一個可能永遠都打不開的牢籠裡。”
她往前走了一步,離我更近了些,我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屬於高原的清冷氣息。
“我不是要你現在就做出什麼選擇,或者忘記什麼。”
她看著我,眼神坦誠而直接:“我隻是希望,你能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身邊的人一個機會。看看彆的風景,或許,你會發現,路上不止那一座雪山。”
說完這番話,她像是耗儘了所有勇氣。
她迅速轉過身,背對著我,聲音恢複了平時的語調,甚至帶著點故作輕鬆的調侃:
“當然啦,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彆有壓力。咱們現在的首要任務還是安全到達,找到人再說!”
她邁開步子,快步朝旅館走去,把我一個人留在了原地。
我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高原的夜風像冰水一樣澆透全身,但胸腔裡卻仿佛有一團火在燒。
何雅的話,像一把鑰匙,粗暴地撬開了我緊緊封閉的某扇門。
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細節也越來越清晰……
她遞來的氧氣瓶,她烤糊的肉串,在我喝醉後她扶我回房時擔憂的眼神,還有她在篝火旁明亮的笑容,以及剛才那番近乎告白又迅速撤回的試探……
所有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
我當然知道她對我的態度,我也曾和她坦白過我的態度,可似乎我跟她之間的關係,已經在這趟旅途中開始慢慢升溫。
我並非毫無感覺的木頭。
隻是安寧的名字,像一道深刻的烙印,刻在心上。
讓我下意識地回避,抗拒任何可能動搖這份執念的情感。
可是,在這片離天最近的土地上,在經曆了生死邊緣的險隘和極致壯美的風景洗禮後。
那些固守的執念,似乎也開始鬆動。
我看著何雅消失在旅館門口的背影,又抬頭望向那條亙古不變的銀河。
繁星閃爍,沉默無語,就像命運本身,從不給出明確的答案,隻留下一片需要自己跋涉的,廣闊無垠的未知。
回到房間時,何雅已經洗漱完躺下了,背對著我這邊,似乎已經睡著。
但我能感覺到,那呼吸聲並不平穩。
我輕手輕腳地躺到自己的床上,關掉燈。
黑暗中,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在這高原寂靜的夜裡,清醒地聽著彼此的呼吸,直到窗外天際泛起微光。
新的一天,業拉山,然烏湖,還在前方等待著。
而心裡的路,似乎比外麵的路,更加迷霧重重。
第二天清晨,我們在一種心照不宣的沉默中收拾行裝,準備出發。
何雅的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黑,顯然也沒睡好。
但她依舊利落地整理著裝備,偶爾與張野確認路線細節,刻意避開了與我的直接眼神交流。
張野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他什麼也沒問,隻是在我們上車前,淡淡說了句:
“業拉山坡陡彎急,然烏湖段可能有暗冰,都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