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板中意食呢個？呢度的腸粉是不錯，皮薄餡靚，關鍵是那碟醬油，調得好。”
李發成似乎想從這碟腸粉打開話題。
陸江河又夾起一塊，點點頭：“還行，隨便吃點，填肚子。”
“是啊，食嘢嘛，最緊要對口味，對腸胃。”
“有些東西，看起身好靚，但入口太滑，沒嚼頭；有些又太韌，好難落肚。”
陸江河沒接這話茬，隻是把最後一塊腸粉吃完，用餐巾紙擦了擦嘴，看著李發成：“李老板一大早過來，不會就是跟我聊腸粉的吧？”
話雖帶笑，卻沒什麼溫度。
李發成的笑容徹底掛不住了，壓低了聲音：“陸縣長，講真，我哋這陣子真是頂唔順了。”
他歎了口氣，帶著幾分疲憊和無奈：“做生意啫，求財啫，和氣生財。我之前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陸縣長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給條路行下啦。”
陸江河端起桌上的白開水，喝了一小口，“哦？李老板這話說的，路到處都有，怎麼就覺得，我陸江河這裡，可沒有路給你走呢。”
李發成臉色變了變，似乎沒想到陸江河會這麼直接地揣著明白裝糊塗。
他咬了咬牙，乾脆把話挑明了：“陸老板，咱們就彆兜圈子了，好嗎？”
“我那間廠，還有聯盟裡好幾家兄弟的廠，前腳消防來查，後腳稅務稽查就到，緊接著，連海關那邊的查驗率都突然高得離譜！一批貨壓在碼頭出不去，客戶那邊催，銀行那邊也等著還款……”
“陸縣長，一家兩家是巧合，這麼多家，拳拳到肉，時間點還卡得這麼準！這羊城地麵上，能在這麼短時間，調動這麼多部門，給我們上這堂‘綜合實踐課’的，除了您陸縣長，通過省報沈小姐那條線，還能有邊個有這個能量？！”
陸江河聞言，眉毛都沒動一下，靠在椅背上，雙手一攤，臉上甚至露出一絲近乎無辜的表情。
“李老板，你這話我就聽不懂了。”
“消防？稅務？海關？這都是國家職能部門依法辦事，跟我有咩關係？”
“我就是一個明陽縣來的招商乾部，人生地不熟，哪有那麼大的本事調動省城的資源？你可彆給我亂扣帽子，這鍋我背不起。”
“我不是，跟我沒關係，彆瞎說。”
這經典的否認三連，讓李發成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他看著陸江河那副油鹽不進、氣定神閒的模樣，心頭的火氣和急躁再也壓不住了。
“陸老板！”李發成猛地一拍大腿，聲音都有些發顫，“都到這份上了！你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明牌打，行不行？！”
“你想要什麼？想我們拿出什麼誠意？或者明陽縣那邊能給我們開出什麼條件？大家擺在台麵上談嘛！再這麼藏著掖著，兜兜轉轉，真沒意思了！我們是真心想解決問題！”
看著李發成幾乎要跳起來的樣子，陸江河卻依舊穩如泰山。
他慢條斯理地拿起桌上那瓶沒開封的礦泉水，擰開蓋子，仰頭喝了一大口，然後微微側頭，咕咚咕咚地漱了漱口，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最後，將水咽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陸江河才將礦泉水瓶輕輕放下，目光重新落在李發成焦灼的臉上。
“李老板，”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李發成耳朵裡，“你剛才這番話，是你李發成一個人的意思……”
他頓了頓，眼神銳利了幾分。
“……還是代表你身後，那十幾家老板的共同意見？”
李發成被陸江河這突如其來、直指核心的問題問得一愣，隨即立刻反應過來，深吸一口氣，鄭重地點了點頭。
“是！”
“代表我們十七家，所有人的意思！陸老板，我們是真心誠意，想跟你談！”
“十七家啊……”他微微拖長了尾音，目光落在李發成略顯焦急的臉上，“李老板，你這擔子可不輕。這十七家，都是一條心？”
李發成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帶著幾分自嘲，“陸老板，你就唔好再拿我開涮啦。消防、稅務、海關……你啲手段咁精準，連我們聯盟裡哪幾家底子薄、哪幾家剛好有批貨要出關都掐得死死的，點可能唔知係邊十七家？”
“名單怕是早就在你枱麵上了吧？周會長那邊，雖然也在敲打我們‘不要私下搞小動作’，但他可沒這個能量同時撬動這麼多關節。”
陸江河心裡跟明鏡似的。沈文靜的情報網確實給力，加上他刻意通過某些渠道釋放的“分化”信息，才讓這個原本鐵板一塊的聯盟快速出現裂痕。
不把這十七家的底細，尤其是各自的軟肋摸清楚，這套組合拳怎麼可能打得如此精準有效？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道理，放在這招商引資的談判桌上，同樣是金科玉律。
不過，就算心裡門清，臉上卻不能露半分。
陸江河笑了笑，端起那瓶隻喝了幾口的礦泉水，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這才放下水瓶，看著李發成，一臉的坦誠：“李老板，我還是那句話，消防、稅務、海關，都是國家職能部門依法辦事，鐵麵無私。你硬要把這帽子扣我頭上，我可戴不起。”
“至於周會長那邊……嗯，會長有會長的格局和難處嘛。聯盟內部的事情，還得你們自己多溝通，多協調。我一個外人，不好多嘴。”
這鍋甩得乾乾淨淨，還順帶又往周天雄身上潑了點渾水。
李發成也知道再糾纏這個沒有意義。
人家擺明了就是做了也不認，你能奈他何？當務之急是拿到實實在在的條件。
他索性不再理會陸江河的撇清，擺了擺手，臉上帶著一種“我認栽”的無奈，把姿態放得更低：“陸縣長，邊個搞嘅鬼，我們心照不宣啦，唔再提了。咱們講正事。”
“我哋十七家，底子你也肯定摸過了。百分之七十是做實木、板式家具出口，歐美市場是主力；剩下三成，有做藤藝、戶外休閒的，也有兩家專攻酒店工程單的。”
“規模都唔細，工人加起來，旺季超過一萬五千人。技術、管理、熟練工、穩定訂單，這些都是現成的。設備折舊也差不多了，正需要更新換代，擴大產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