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河抬眼看向沈文靜,目光中充滿了感激,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
確實,在某些事情上,男人和女人看待問題、處理問題的方式截然不同。
他和沈文靜,雖無夫妻之名,卻早已是命運共同體,隻差那一紙證書的最後確認。
這件事若由沈文靜出麵去和蔣澤濤溝通,其中的微妙之處,遠非他一個大男人直接開口可比。
由她來談,少了幾分官場上對商人的直接“指示”意味,多了幾分家事的溫情和嫂子的關懷。
這既能讓蔣澤濤感受到被尊重,又能將潛在的利益交換包裹在人情往來的溫情麵紗之下,更容易讓對方放下戒備,認真考慮這個燙手山芋。
況且,沈文靜的身份擺在那裡,她的話,本身就帶著一種無形的份量。
得到陸江河眼神中的首肯,沈文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她拿手機,找到了通訊錄裡蔣澤濤的名字。
電話接通得很快,伴隨著一陣電流的滋滋聲,蔣澤濤略帶沙啞卻充滿活力的聲音傳了過來。
真是巧了,蔣澤濤原本正在鄰市處理一樁並購業務的收尾工作,正打算明天周末趕回明陽。
這兩年的功夫,蔣澤濤的物流生意版圖擴張得極其迅猛。
這主要得益於在這個年代,現代物流對於許多內陸城市而言,還是個半新不舊的概念,市場遠未飽和,處處是機會。
加之蔣澤濤本身就是個人精,手腕靈活,路子野,既懂得如何打通關節,又深諳市場運作規則。
據陸江河所知,短短兩年的功夫,他的澤斌物流不僅在明陽本地站穩了腳跟,更是在周邊的江州、雲陽、南平等三個地級市及其下轄的重點縣區都設立了分公司和倉儲中轉站,初步構建起了一個區域性的物流網絡。
這份實力,也是陸江河和沈文靜敢於把寶押在他身上的底氣所在。
“哎喲,嫂子!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稀客稀客!”電話那頭的蔣澤濤顯然有些意外,但語氣熱情不減。
沈文靜輕笑一聲:“怎麼,嫂子就不能給你打個電話了?是這樣,你明天不是要回來嗎?正好,直接到家裡來吃飯,你陸哥也好久沒跟你好好聚聚了。我親自下廚,給你們哥倆做幾個拿手菜。”
“那感情好啊嫂子,早就聽陸哥說了,你做飯的手藝可是一絕呢!”蔣澤濤爽朗地應下。
“對了,”沈文靜話鋒一轉,聲音壓低了些,“你明天直接過來就行哈。嗯……你陸哥還不知道我專門打電話叫你過來吃飯這事兒呢。你來的時候,也彆提是我特意叫的,就說是你自己順道過來看看,知道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蔣澤濤的精明立刻讓他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他的語氣也隨之嚴肅了幾分:“嫂子,你這……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啊?陸哥那邊……是不是遇到什麼坎兒了?”
陸江河剛想開口解釋兩句,表示並非什麼大事,卻感到桌子底下被沈文靜不輕不重地踢了一下。
他抬眼,正好對上沈文靜那雙會說話的眸子,裡麵帶著製止和一絲狡黠。
隻聽沈文靜對著話筒,語氣變得有些猶豫,又有些無奈。
“唉,也不算什麼大麻煩……就是吧,最近碰上了一件比較棘手的事,我和你陸哥琢磨了半天,覺得這事兒,放眼整個明陽,可能也就隻有你能幫得上忙,有這個實力接下來。”
她頓了頓,斟酌了詞句:“不過呢,這件事……怎麼說呢,可能前期投入不小,回報周期又比較長,風險也……不低。所以啊,你陸哥他……他拉不下這個臉跟你開口,怕讓你為難,也怕……咳,怕你覺得他是拿兄弟情分來壓你。”
沈文靜簡單的將事情的難度和風險說了,又把陸江河塑造成了一個重情重義、不願讓兄弟吃虧的形象。
意思很明白,就是告訴蔣澤濤——你看,不是我們非要找你,實在是隻有你能行,但你大哥又心疼你,不好意思說。
“嗨!我當是什麼事呢!”電話那頭,蔣澤濤笑道,“嫂子你這話說的!我和陸哥是什麼關係?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交情!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彆說回報慢,就是沒回報,隻要陸哥開口,刀山火海我也得闖啊!有什麼事你直接說,我蔣澤濤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算他兄弟!”
話雖然說得敞亮,表足了忠心。
但沈文靜敏銳地捕捉到了蔣澤濤話語裡那一閃而過的精明和試探。
這番表態,更像是一種標準的、漂亮的場麵話,既是安撫,也是進一步的打探。
說到底,他還是需要知道,這刀山火海到底是什麼,風險究竟有多大,才好真正衡量。
沈文靜心中了然,卻不點破,隻是順著他的話,柔聲道:“你能這麼說,我和你陸哥就放心了。不過具體的事情,確實三言兩語在電話裡說不清楚,牽扯也比較廣。這樣吧,等你明天過來了,咱們邊吃邊聊。”
“記住啊,千萬彆說是我特意打電話叫你來的,就當是順路。不然,你陸哥知道了,肯定得跟我鬨彆扭,說我多事。”
掛斷電話,房間裡再次恢複了安靜。
陸江河看著沈文靜,眼神複雜。
這是明擺著套路蔣澤濤。
眼前這個女人,做了她自己口中多事的人,用最恰當的手段化解了他難以處理的局麵。
這份玲瓏心思和手段,確實是他始料不及的。
“這…能行麼?”陸江河還是問了一句。
沈文靜放下手機,繞過桌子,走到陸江河身後,輕輕按上他的太陽穴,又緩緩移到肩膀,不緊不慢地揉捏著。
“放心吧,你這位發小精明著呢。這點兒彎彎繞,他心裡能沒數?”
“他不是看不出來咱倆這是唱雙簧,他是看這出戲背後,有沒有他想要的彩頭。隻要他算明白了,這家具產業一落地,整個明陽的物流格局都要洗牌,他能不能借著這股東風,第一個搶占入口,把盤子做成多大……那點小套路,他會順著台階下的。”
陸江河“嗯”了一聲,緊繃的肩膀在她的按揉下漸漸放鬆。
確實,蔣澤濤這小子,腦子不是一般的活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