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靜吸了吸鼻子。
“嗯。江河，謝謝你。今天，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媽肯定也撐不住。”
陸江河伸出手，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傻丫頭，以後不許再說這種見外的話。我們是夫妻，有任何事情，都應該一起扛，一起麵對。你現在什麼都彆想，好好泡個澡，把身上的疲憊都洗掉，然後踏踏實實睡一覺，天大的事情，等明天睡醒了再說，好不好？”
沈文靜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可是我怕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想到我爸被帶走的樣子，還有我媽在車上明明那麼著急……還有二叔說的那些話……”
陸江河沉吟了一下。
“我陪著你。一會兒泡完澡，我給你講故事，或者我們聊聊天，聊點彆的，轉移一下注意力，好不好？比如，我們可以商量一下，等過段時間，事情平息了，我們蜜月去哪裡玩？”
沈文靜搖了搖頭。
“現在哪裡還有心情想蜜月的事情。不過，跟你說說話，我心裡會好受一些。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覺得沒那麼怕了。”
陸江河站起身。隨後打開衣櫃，將裡麵的浴巾和浴袍，還有睡衣一股腦翻了出來。
“那你在這兒稍微等一下，我去給你把水放好。”
沈文靜輕輕“嗯”了一聲。
“好，你去吧。我自己能行。”
陸江河轉身正要往浴室走去，放在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清脆急促的鈴聲在寂靜的新婚臥房裡顯得格外突兀，也讓兩人的心同時往上一提。
陸江河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幾不可見地微微一蹙。屏幕上清晰地跳動著三個字——文興海。
他將手機屏幕朝向沈文靜，讓她也清楚地看到了來電人的名字，然後食指豎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示意。
沈文靜立刻會意，臉上剛剛緩和一些的血色又褪去幾分，緊張地屏住了呼吸，點了點頭。
陸江河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這才按下了接聽鍵，將手機貼到耳邊。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了文興海略帶幾分熱情的聲音：“江河啊！哎呀，恭喜恭喜！新婚大喜啊！”
聽了這語氣，陸江河幾乎可以肯定，這位文市長此刻打來電話，絕不僅僅是道賀那麼簡單。
沈瑉坤的事情，在一定層級內，恐怕已經不是秘密了。他看了一眼床沿邊臉色煞白的沈文靜，手指在手機側麵的音量鍵上輕輕一撥，將通話模式切換到了免提。
“文市長，您太客氣了。新婚是真，不過眼下這情況，也沒什麼大喜可言。您日理萬機，這個時候還特意打電話過來，想必也是聽說了些什麼。您那邊要是了解什麼內情，不妨直接說出來，也好讓我們心裡有個底。”
官場之上，層級分明，信息流動的渠道也自有其規律。
省紀委直接辦的案子，尤其涉及到沈瑉坤這樣級彆的省委領導，消息封鎖必然極為嚴密。
市一級層麵，能接觸到核心信息的，除了市委書記，便是市長。文興海作為市長，不僅可以直接列席省裡的一些重要會議，聽取相關通報，更有其自身經營多年的人脈網絡。
這些網絡，如同毛細血管般滲透在省直機關的各個角落。
省委辦公廳、省政府辦公廳，乃至省紀委內部，都可能有他的朋友，亦或是老鄉，亦或是朋友的朋友。
再或是通過各種利益交換建立起聯係的“消息靈通人士”。
更何況，市長與省委領導之間，本身就存在著一種微妙的互動關係。
省裡的決策部署，需要通過市一級來貫徹執行；市一級的發展規劃，也需要得到省裡的支持和認可。
這種工作上的往來，自然會衍生出許多非正式的溝通渠道。
一位省委書記出了事，相關的風吹草動，最先察覺到的，往往就是這些直接對其負責或者受其管轄的地方大員。
他們需要根據形勢的變化，及時調整自己的策略，判斷利弊。
因此，陸江河估計文興海能比陸江河更早、更全麵地掌握一些“內部消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電話那頭，文興海的聲音頓了頓。
“江河啊，你這麼說，就見外了。沈書記他……我也是剛聽到一些風聲，心裡一直惦念著。這不，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你。沈書記的事情，確實突然，我們下麵這些做工作的，也是措手不及啊。師母和文靜……她們都還好吧？這個時候，可千萬要穩住情緒，身體要緊。”
“多謝文市長關心。我嶽母和文靜，都是見過風浪的人，眼下還能撐得住。不過，這種事情，畢竟不是小事，一天沒有定論，這心就一天懸著。日子久了，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文興海那邊沉默了有那麼十幾秒鐘。
“是啊，是啊。江河，你是他的女婿，對他的情況，想必比我們這些外人要了解得多。這次的事情，來得蹊蹺，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你……你這邊，有沒有什麼……嗯……特彆的消息渠道？或者說，沈書記在出事之前，有沒有跟你……透露過什麼？”
他又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
“江河啊，你也知道，沈書記在省裡威望很高，門生故吏也不少。但越是這個時候，有些人，恐怕就越是……嗯……複雜。”
“你現在是沈家的主心骨，凡事一定要多加小心，千萬不要被人利用，也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有些渾水，能不蹚，還是儘量不要蹚的好。你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可不能因為一些不相乾的事情，影響了自己的發展。”
再次停頓後，文興海的聲音顯得更加意味深長。
“我的意思是，沈書記的事情，自有組織調查，我們做下屬的，除了關心，能做的其實不多。你現在最要緊的，是照顧好師母和文靜，穩定住家裡的局麵。至於外麵的事情……唉，水深得很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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