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凱的眉頭瞬間鎖緊。陸江河這是在用文興海的話來堵他的嘴。
陸江河沒有停頓,繼續說了下去。
“當然,我的資曆淺,對全市工作的統籌理解,肯定不如韓書記和周市長深刻。或許在我看來是頭號工程的事情,在兩位領導的戰略視野裡,還有更重要、更緊急的工作需要處理。如果是這樣,那確實是我的認識出現了偏差。”
“要不這樣,周市長,既然您覺得您和韓書記壓在一個項目上會影響全市大局,而我一個人又壓不住陣腳。那我建議,乾脆就由我向文市長提議,暫時擱置這次‘徹底的、全麵的梳理和核查’。”
“等什麼時候,江南新區不再是‘頭號工程’了,或者等兩位領導不那麼忙了,我們再來重新研究這個問題。您看如何?”
會議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聽懂了陸江河的話,這又是一個語言陷阱。
陸江河的邏輯清晰得可怕,直接把周凱逼到了牆角。
第一,你周凱說影響大局,那意思就是江南新區這個“頭號工程”沒有大局重要,你是在公然否定市長的判斷。
第二,你覺得你和韓光達忙,那好,我就向市長報告,說周書記和韓書記認為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沒空管這個“頭號工程”,所以建議把市長親自拍板的“徹底核查”給停掉。
第三,這個責任誰來負?當然是你周凱。是你覺得影響大局,是你覺得領導太忙,是你間接導致了市長的重要決策無法執行。
陸江河根本沒有和他辯論,而是直接把兩個選擇擺在了他麵前:要麼,你現在就點頭同意加入督查組,承認江南新區是頭號工程,承認市長的決策英明神武;要麼,你就站出來,公開承擔起阻撓市長意誌、藐視“頭號工程”的全部政治後果。
他能承擔這個後果嗎?他不能。
沈瑉坤的案子還懸而未決,文興海這個市長正是需要樹立絕對權威的時候。誰在這個節骨眼上跟他唱反調,誰就是自尋死路。
他原以為陸江河隻是一把鋒利的刀,沒想到刀柄上還淬了毒,而且用刀的人,根本不在乎會不會傷到自己。
陸江河處境艱難,他可以無所顧忌。
但他周凱不行,他要考慮自己能否在江州紮根,考慮影響,考慮自己的政治前途。
一步錯,滿盤皆輸。
窘迫,前所未有的窘迫,比上一次開會那次,要難受一百倍。
就在周凱騎虎難下之際,文興海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凱同誌,你的大局觀是好的,作為市委副書記,考慮問題全麵,這是職責所在。”
“但是,我們也要學會抓主要矛盾。當前,江南新區項目潛在的隱患,就是全市工作的重中之重,是我們的主要矛盾。集中優勢兵力,打一場殲滅戰,把問題解決在萌芽狀態,這本身就是對大局最好的負責。”
“這並非長久之計,而是一次短期的攻堅任務。等賬目理清了,製度完善了,項目重回正軌,你們就可以抽身出來。我需要的是你們三位,能為江州的未來,啃下這塊硬骨頭。”
文興海頓了頓,最後問道:“怎麼樣,周凱同誌,有沒有決心,接下這個擔子?”
話說到這個份上,台階已經鋪到了腳下。
周凱知道,他再不順著下來,就是公然與在場的所有人,尤其是文興海為敵。這種蠢事,他不會做。
他深吸一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著文興海,也對著所有人。
“我服從組織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