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這下是碰到硬茬子了。”市政管線辦的劉洋第一個開口,聲音裡帶著哭腔,“一天時間,重新勘探,現場出圖?他以為我們是神仙嗎?那地下的管線跟蜘蛛網一樣,動一根都可能出大事!”
國土局的張明遠也是一臉的死灰,他踢了一腳路邊的石子,罵罵咧咧:“他說的輕巧,帶他的人去談?督查組的人是老虎還是警察?那些村民連區長的車都敢掀,看到我們還不跟看到仇人一樣?補償款不到位,說再多都是放屁!”
財政局的孫誌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歎了口氣。
“查賬……查每一筆錢的去向……我的天,那筆錢從指揮部撥出來,轉了七八道手,經了多少人?這怎麼查?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王建國長歎一聲,他看著那片停工的工地,隻覺得眼前這片黃土,就是給自己準備的墳墓。
他苦澀地開口:“你們都彆抱怨了。你們看他那樣子,像是跟我們開玩笑嗎?他今天敢在這裡搭帳篷辦公,明天就敢直接把我們送進去。”
“我算是看明白了,這位新來的陸秘書長,名字裡帶著條江河,行事作風卻像是閻王爺。”
“不,他哪是陸江河,他分明就是‘陸閻王’!今天這一番話,就是給我們畫好了下地獄的路!”
“陸閻王……”劉洋喃喃自語,竟覺得這個外號無比貼切。
這位年輕人,一臉和氣,看著比自己手下剛畢業的大學生還嫩,可一開口,說出的每個字都要命,不給你任何辯解的機會。
四人相顧無言,隻剩下滿心的絕望。
最終,還是王建國咬了咬牙。
“走吧,還能怎麼辦?回去召集人手,今晚誰也彆想睡了。是死是活,就看明天了。”
三人默默點頭,各自散去,背影在烈日下拉得老長......
帳篷裡,隻剩下陸江河和站了許久的李珂。
關於錢的話題,在任何一個政府項目裡,都像是一門玄學。
項目上馬,市裡批的往往是一個總額,一個寫在紅頭文件上的數字。但這數字要變成能買鋼筋水泥的真金白銀,卻要經曆一場漫長的旅行。
它要先從市財政的大金庫,流到項目指揮部這個二級水庫。
指揮部手握審批大權,是放水還是截流,全看指揮長的臉色和心情。
水再往下,流到城建、國土這些具體的執行部門,每個部門都有自己的小水塘,要先把自己那份灌滿。
最後,水流到施工單位的龍頭裡時,往往已經從大江大河,變成了涓涓細流。
想讓水流得快一點,順一點,每一個閥門的掌控者,都需要你去“彙報思想”、“溝通感情”。
這套看不見的規矩,比寫在紙上的製度管用得多。
濱湖大道這九成二的工程款,就是在這層層流轉中,蒸發得無影無蹤。
李珂看著陸江河麵前那張簡陋的圖紙,終於忍不住開口。
“秘書長,您剛才那些話……是認真的?”
陸江河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你指哪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