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漫天,推土機的轟鳴聲震耳欲聾。陸江河帶著新組建的辦公室幾名核心成員,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剛剛平整出的工地上。
與之前在市政中心地塊遭遇的軟釘子和冷臉不同,如今他所到之處,新區各級部門的負責人無不笑臉相迎,彙報工作時更是言辭懇切,準備的材料詳儘得超乎尋常。
這並非因為他們認可了陸江河,而是因為他們感受到了恐懼。
之前督查組的雷霆手段,王海的自首,恒發集團的隔離調查,韓光達在常委會上被迫交權,一樁樁一件件,都在這個龐大的官僚係統內部掀起了十二級的風暴。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新來的這位市政府秘書長,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狠角色。
體製內有體製內的生存法則。這是一張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無處不在的網。
人情、麵子、圈子、山頭,構成了這張網的經緯。今日你給我開一扇方便之門,他日我為你亮一盞引路之燈。大家都在一個鍋裡吃飯,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是刻進骨子裡的默契。
可陸江河偏偏就是那把能砸碎鍋的鐵錘。他做事大開大合,隻認規矩和紀律,全然不理會那些盤根錯節的人情世故。
這種人,在整個江州的官場生態裡,就是個異類。
敬而遠之,成了所有人的共識。明麵上誰也不敢叫板,隻能畢恭畢敬,把所有事情都做得滴水漏,盼著早日完成工作,將這尊瘟神送走。
也正因如此,連續幾天的調研,進行得出奇順利。
隻是,凡事總有例外。
今天,陸江河點名要見的南部片區建設指揮部三處處長錢偉,並沒有出現。陪同在他身邊的,是三處的一位副處長,姓劉。
劉副處長三十多歲,戴著眼鏡,臉上堆著謙卑的笑,亦步亦趨地跟在陸江河身側。
“劉哥,錢偉同誌今天是有什麼重要的安排嗎?”
陸江河的腳步沒有停,目光平視著前方一台正在作業的強夯機,話問得隨意。
劉副處長連忙上前一步。
“陸秘書長,實在抱歉。錢處他今天確實脫不開身。江平區的王明區長也到我們片區來調研了,就在前麵二號地塊那邊。”
他指了指遠處的一片工地。
“江平區?”
“是。您知道,我們南部片區和江平區接壤有一大塊規劃,是要承接江平區老工業基地的整體搬遷。那邊有七八家大型國企,職工加家屬好幾萬人,資產盤根錯節,曆史遺留問題堆積如山,是塊硬骨頭。”
“王區長對這事抓得特彆緊,幾乎每周都來現場。錢處尋思著,王區長那邊是協調大事,就先過去陪同了,想著等王區長一走,立刻就過來向您彙報。”
陸江河的腳步緩了下來,他停住身,轉頭看著劉副處長。
“江平區的王明?是之前江城縣的那個王明?”
劉副處長的臉上立刻綻放出更熱切的笑容,連連點頭。
“對對對,陸秘書長,就是那位王區長!您也認識?”
陸江河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