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任伊始，就將目光投向了這塊江州的沉屙。麵對市內所有人的反對和疑慮，他力排眾議，以前所未有的決心和力度，強行啟動了江南新區的開發計劃。
說到沈瑉坤，王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口氣息裡，有對往昔崢嶸歲月的追憶，更有對眼下時局變幻的無限感慨。
“誰能想到呢？”她端起茶杯，看著裡麵浮動的茶葉梗，眼神有些失焦，“就是這麼一個有魄力、有擔當，硬生生在江灘上開辟出一片新天地的沈書記，有一天……也會被省紀委的人帶走調查。”
這話裡沒有怨懟，隻有一種巨大的、無法排遣的荒謬感。
陸江河點了點頭，他能理解王明此刻的心情。沈瑉坤不僅是江南新區的奠基人，更是江州乃至江陽省一個時代的符號。
他的倒下，對王明這一代受其感召、在其擘畫的藍圖下成長起來的乾部而言，衝擊是顛覆性的。
“王區長，”陸江河的聲音沉穩，帶著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鎮定，“我相信我嶽父的事情，早晚會水落石出的。清者自清。”
他沒有說太多，但“我嶽父”這三個字，已經表明了他的立場和信心。
這也是在安慰王明，同時，也是在給自己打氣。
拉麵館裡人聲鼎沸，熱氣蒸騰，但他們兩人之間，卻仿佛被一道無形的牆隔開，陷入了片刻的沉默。那沉默裡，有對一個政治強人命運的唏噓，也有對自身前途未卜的隱憂。
忽然，王明像是要掙脫這沉重的氣氛，話鋒猛地一轉。
“江河，”她抬起眼，目光重新聚焦在陸江河的臉上，“你……結婚之後，感覺怎麼樣？”
這個問題來得有些突兀。
陸江河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一絲新婚燕爾的暖意。
“挺好的。文靜她……很好。”
他沒有過多地描述，但那短暫的停頓和最後兩個字的鄭重，已經說明了一切。
王明臉上的線條似乎柔和了一些，但那也隻是一瞬間。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陸江河看著她，忽然也笑了，帶著幾分隻有在老上司、老朋友麵前才會流露的隨意和大膽。
“倒是王區長你，也該考慮考慮了。”他拿起桌上的醋瓶，給自己的碗裡倒了一點，“這幾年上麵一直提倡優婚優育，再拖下去，過了最好的年紀，可就真成組織和家庭的負擔了。”
這話也就是陸江河敢說。
換了任何一個人，敢在一位前途無量的女區長麵前提什麼“年齡”、“負擔”，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官場之上，對女乾部的年齡和婚育狀況評頭論足，是大忌中的大忌。
可他們之間，似乎早已超越了普通的上下級關係。
果然，王明並沒有生氣，隻是眼神裡的光，在那一瞬間，倏地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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