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無法呼吸…
沙利葉眼前發黑,聲帶被壓迫得僅能發出微不可聞的氣音,幾乎要被掐斷。
他仿佛成了一隻有著幾分小聰明的渡鴉——憑著這點小聰明耍了獵人幾回後,自信過了頭樂極生悲,不出所料地浪出了事。
被火藥洞穿胸膛的渡鴉隻能看著獵人步步緊逼,被抓著脖子拎起,徒勞地撲騰著翅膀,在即將被擰斷脖頸的恐懼中走向死亡。
但渡鴉的求生欲極強,猛地迸發出不屬於這副弱小軀體的力量,竟使它直接掙脫了獵人的掌控,搖搖晃晃地飛出獵人所布下的天羅地網,飛行的軌跡灑下一串歪歪扭扭的滴滴血跡。
大難不死的渡鴉慌不擇路地四處亂竄,唯恐會被再次抓到,但軀體裡的生命力卻是一點點地順著傷口流逝。
它最後一頭栽在泥濘之中,口鼻被土腥味埋沒,身體已經不聽使喚,隻能是瞪圓了眼,望著黑得幾乎成了實質的昏暗天空,靜待生命走向儘頭——
一陣悶痛喚醒了沙利葉的意識,再度睜開眼,映入眼中的是一片與剛才昏暗景象全然不同的清澈透亮的藍。
沙利葉的感官緩緩回籠,他發覺自己似乎倒在了金屬材質的地麵上,金屬特有的冰涼讓他有些不舒服。
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似乎不太好,每一塊骨頭都斷了似的痛,想爬起來卻沒什麼力氣撐起身子,就迷迷糊糊地隻抬起右手,想要去觸碰那乾淨的藍,可胳膊卻如灌了鉛似的沉重,抬到一半便無力地垂下。
但手還沒放下就被什麼抓住了,那股力牽著他的手指,使他如願以償接觸到了那片藍。
如薄荷那般清涼的氣息從指尖傳來又湧入腦海,令他清醒了幾分,眼前的場景也隨著精神的恢複變了樣。
“醒了?”
清冷的聲音自耳邊響起,那片藍緩緩縮小了一個圓,原來是眼前人的眸色。
沙利葉的手指顫了顫,隻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清醒了。
“安吉…”他的喉結滾了滾,微弱的氣音從發澀發疼的嗓子眼裡鑽出。
沙利葉才發現是安吉爾抓著自己的手,並按在了他左臉的冰晶上。
怪不得會冰冰的…
“你的精神很差,遠低於正常閾值。”安吉爾半跪在他身旁,神情嚴肅,看上去完全沒有對現在如此親密的互動感到不自在。
“若你依然存在頭暈恍惚等症狀,我會采用更有效的方式幫你恢複精神。”
“什麼…方式?”
沙利葉還有些迷糊,下意識追問了一句,隻是安吉爾沒有回答他,而是自顧自地往下說道:
“因為工作時間結束的緣由,走廊中的再生反應堆已經停運,所以我們無法通過常規手段來進行恢複。”
下班了?
沙利葉想看看周邊情況,但由於身體仍舊使不上勁,便想用腦袋上的眼睛來觀察,卻連接不上它們。
不過就算不看,他也知道燈光確實暗了許多,況且安吉爾也不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他還真是烏鴉嘴,真把一整天的時間都耗在了白夜那裡了。
“你動不了?”
將他為起身作出的掙紮儘收眼底的安吉爾緊皺著眉,不等他回應,就擅作主張地抱住了他,然後小心地把他扶起,讓他能壓在自己身上而不至於滑下去。
原本就有的體型差再加上薄暝的蓬鬆毛領,沙利葉覺得自己似乎把安吉爾整個人完全淹沒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安吉爾並不反感他把自個兒埋進懷裡,反倒是有些依戀地抱緊了他,在他耳邊呢喃道:“比想象中的要輕…”
沙利葉怔住了,他不理解自己的臉頰為何開始發燙。
維持了這個姿勢幾分鐘後,安吉爾鬆開了手,轉而捧住了他的臉,接著貼了上去。
沙利葉沒動彈,也沒說話,隻是好奇地注視著對方,順從如羔羊。
他想,安吉爾今天意外的主動,是因為今天一整天都沒見著自己嗎?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對方不是單純想跟他貼貼——他察覺到那股令人神清氣爽的氣息變得更濃烈了,似乎近在咫尺。
安吉爾下一秒就解釋了他心中的疑問:
“我之前說過,我的右眼嵌著月長石,它無時無刻都散發著使人提神醒腦的能量。因此離得近點,興許能讓你好些。”
“確實,清醒了許多。”
沙利葉眨了眨眼,他感覺腦子沒那麼亂了,之前像是泥漿那般渾濁黏糊,現在則清明了許多。
“很好。”安吉爾把他推開了些,好能直視他的眼睛,放在他身上的目光變得幽深而陰冷。
“既然你恢複了正常的思考能力,那麼請詳細地、不加掩飾地告訴我——至少三十分鐘前,你到底遭遇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