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戴玉就在家裡,她剛接完安瀾的電話便看到慕白羽的電話打進來了。
她知道,王恩龍給自己的那個高強度的破任務,算是完成了。
戴玉的心情,變得好了起來。她坐在床上,慢悠悠地塗著指甲油。
她更知道,這通電話不能接,傻子才接呢。慕白羽此刻的心情一定壞透了,戴玉才不會傻不隆咚地撞上去找罵。
過了這個晚上,戴玉相信,慕白羽的心情會好點,他能想通。
這夜,戴玉睡得很安穩,連夢都沒有一個。
第二天一早,戴玉反過來給慕白羽打去電話。隻是,第一個手機是處於盲音,打第二個手機才有回應。
顯然,慕白羽似乎一夜未眠,鈴聲剛響了一下,他就接起來了。
戴玉不給慕白羽說話的機會,嗲嗲地說“親愛的,昨夜怎麼沒回家呀?你在哪呢,在公司吧?你呀,真是太賣命了,日忙夜忙的,我好心疼哦。”
其實,戴玉哪能不知道慕白羽昨夜住在哪?
慕白羽還沒說話,戴玉又緊著往下說“老公,你沒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吧?是我去公司找你一塊去,還是我們在民政局會合?”
慕白羽憋著一肚子的邪火沒處瀉,陰惻惻地說“我怎麼會忘記這個大日子呢?你過來吧,我們在我的彆墅內會合。”
說完,摁斷了手機。
戴玉有些發愣,怎麼,慕白羽想了一個晚上還沒想通?火氣,還是那麼大。
她決定,親自去瀉火。
保時捷被王恩龍扣下了,戴玉隻得打車前往。隻是,彆墅那邊比較偏,很少有司機願意前往的。
隻待戴玉穿著高跟鞋的雙腿站得發酸發麻了,才讓一個的士司機動了惻隱之心。
下車的時候,又是流年不利。不知是戴玉太心急還是鞋跟太細站不穩。腳下一偏,膝蓋一軟,撲通一聲,戴玉如一截枯木一般滾下了車去。
哎呀!
司機趕緊下車攙扶。
可戴玉疼得,根本站不起來。
“是不是骨折了?”司機關切地問。這是個小年輕,二十出頭的樣子,一頭披肩發,耳朵裡還塞著一個耳機。看樣子,好象在聽歌。
戴玉火大了,咬著牙罵道“你才骨折了呢,你不僅骨折而且癱瘓了!”
小青年被罵得火起,甩掉戴玉,哼了一聲,回了一句“算我好心遭狗咬!你這種女人,一看就知道是被老公趕出家門的。沒人要,跟我發什麼邪火?”
出租車揚塵而去。
戴玉忍痛,試著站起來,可腳裸處,仿佛裂開似的,根本沒法站立。
一時間,疼得大汗淋漓。
無奈,她隻得給慕白羽打電話。
慕白羽正等得火急火燎,聽見如是說,頓時撐開了緊鎖了一夜的眉鋒,笑著說“怎麼,讓我抬轎子去接你?”
自從確定婚期後,慕白羽對戴玉的態度又是陰陽怪氣的。
“慕白羽,我就在彆墅的大門口,你馬上出來!”
癱坐在地上的戴玉,那是又氣又痛,還得忍受路人奇怪的目光。
“對不起,你等著哈,我在公司呢,到彆墅至少得四十分鐘吧?”慕白羽依舊慢條斯理地說。
“你不是在彆墅嗎?什麼時候又跑公司去了?”
“誰跟你說我在彆墅?”慕白羽慢吞吞地穿上外衣,將手機夾在耳邊“你在原地等著,四十分鐘後見。”
慕白羽抑製不住的笑聲,夾在話語裡,戴玉早就聽見了。
她氣壞了,哼,姓慕的,你等著,你給我的傷害與痛苦,總有一天,我會加倍奉還!
慕白羽驅車從彆墅小區的後門出去,在街上繞了許久,眼看四十分鐘到了,他才慢慢地朝彆墅的正門駛去。
戴玉已在大門保安的攙扶下坐進了保安室。
看來,一定是骨折了,否則,不會這麼疼。
戴玉的臉上,全是豆大般的汗珠。在保安的麵前,戴玉又不好意思喊疼,隻得忍住,強忍著。
遠遠的,看到慕白羽的大奔馳過來了。
戴玉一下子斂起了孱弱的表情,得意地說“我老公來了。”
生怕保安不信,指著愈來愈遲的車子說“我老公的車。”
這兩個保安剛從鄉下進城,對車子的級彆根本分不清楚。再說,住在彆墅內的住戶,非富即貴,哪家沒有車子代步?
有什麼了不起的?
保安嗯了一聲,沒任何表示。
戴玉受了挫敗,輕哼了一聲,輕蔑地說了一句“真是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
當然,話音很低。
慕白羽將車子停在進口處,搖下玻璃,丟下一句“快點過來吧。”
戴玉提著傷腿,扶著桌子蹦到保安室的門邊,不識相地撒了個嬌“老公,你過來抱我過去。”
切!
慕白羽冷眼看了看戴玉,安坐不動“你自己過來。”
“我走不動嘛,老公,我腿疼。”說著,皺眉皺臉的,一付痛不欲生的樣子。
慕白羽看了一眼如木樁般站著的保安,呶了呶嘴,惡作劇般地說“你讓他們幫忙嘛。”
“我才不要呢,惡心死了。”戴玉嫌惡地朝保安斜睨了一眼。
其中的一個保安應聲而起“我們也不要。”
慕白羽冷笑著,招手叫過一個保安“你過來。”
保安走近了,才看清,坐在車內的這個男人是本彆墅區的住戶。也就是說,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保安的態度一下子自我糾正了過來,涎著笑道“您好,請問有什麼吩咐?”
慕白羽從皮包裡抽出幾張大鈔,甩過去“把那個女人給我弄到車上來。”
雇主的要求不能不照辦,何況,還有這幾張大鈔在前頭開道呢。
“好的。”
兩個保安都是那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家夥,站在戴玉麵前,尤如兩座鐵塔一樣。
“你們要乾什麼?給我滾開!”
戴玉用力甩保安上前摟抱的手,氣急敗壞。
可她哪是保安的對手?何況是麵對兩個身材健碩的保安!
“對不住了,是你老公叫我們這麼辦地。”保安操著帶著濃濃鄉音的普通話,憨憨地說。
兩個保安,一個抱頭,一個抓腳,輕而易舉地製服了戴玉。
“滾滾滾,他不是我的老公,不是!”戴玉拚命掙紮,一臉的猙獰。
保安不為所動,其中一個仍憨憨地說“你剛才還叫他老公呢,怎麼一會兒工夫又不是了?離婚也沒這麼快啊。”
戴玉氣得滿臉通紅,雙手不住地亂打亂舞!“以前是,現在不是,不可以嗎?混蛋,王八蛋,你們把我放下,放下!”
慕白羽嘻嘻地笑著,下車,親自打開後座的車門“你就是把所有的蛋都叫一遍,你還是無計於事。再說,被兩個男人摟抱的滋味,應該遠勝過一個男人的摟抱吧?”
“慕白羽,你混蛋!”
嗵地一下,戴玉被保安扔進了後座。
砰,慕白羽關上車門,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姓戴的,彆給點陽光就燦爛。前賬還沒跟你算呢,這會兒又要跟我結新賬?”
戴玉一直告誡自己,在跟慕白羽還未領證之前,千萬彆惹毛這個臉冷心冷的男人!一旦惹毛了慕白羽,戴玉相信,這個冷酷的男人,那是什麼事都能乾出來的。
忍者為上!
“老公,你說什麼呢?人家隻是不喜歡讓那樣卑賤的男人靠近而已,你乾嘛生這麼大的氣?我這樣做,不是為了你嗎?為了給你保住清白啊。”
慕白羽冷哼了一聲“你還有什麼清白可言?”
戴玉咬了咬唇,忍住,忍住!
“老公,你討厭哦,胡說什麼呢?對了,你昨晚不是住在彆墅嗎?怎麼會從這個方向來?”戴玉忍痛轉移話題,轉移慕白羽的怒火。
“那你覺得,我該從哪個方向來?”慕白羽冷冷地丟過來一塊硬邦邦的石頭。
戴玉被“砸”得眼冒金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在心裡,將慕白羽的十八代祖宗全問候個遍後,
隻能依舊強裝笑顏,嘴裡卻嘶嘶地呼著痛,“哎呀,好疼哦,你趕緊送我到醫院吧。”
慕白羽使促狹地扭頭問“去醫院?不是去民政局嗎?”
“先去醫院,我太疼了。”
慕白羽頓時心花怒放,覺得,脖子上的那根繩索,鬆開了。哪怕,隻鬆開那麼一會。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那個出租車司機,更感謝戴玉的高跟鞋!反正,慕白羽此刻,想感謝天下所有的一切!
奔馳,如蝸牛般地“奔馳”在去往醫院的道上。
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那張蒼白的麵孔,慕白羽的眼底閃過一抹解恨痛快的精光!這該死的女人,怎麼一跤不跌死呢,怎麼還讓她喘著氣害人呢?
“戴玉,你到底想乾什麼?”
慕白羽突然低喝了一聲。
戴玉疼得七葷八素,被這猛一喝,一時反應不過來“什麼乾什麼?”
“我先不管你有什麼狐朋狗友,我問你,你讓安瀾來當說客,是什麼意思?”慕白羽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話來“還提什麼姓鄢的,你是想威脅我?”
從跟安瀾提起那個姓鄢的,戴玉便有思想準備了,準備慕白羽的責問。
她胸有成竹地,很委屈地說“我隻是順口那麼一說的,又不是故意的。再說,反正安瀾也聽不明白,你乾嘛這麼凶這麼著急啊?”
“姓戴的,不用裝這麼無辜,你怎麼想的,我一清二楚。彆以為你能操縱我,我再給你提個醒,彆逼我,惹我火了,我們同歸於儘!”
戴玉不作聲了。不管答什麼,此刻都隻能激起慕白羽更大的怒火!
心裡卻樂開了花!
她很崇拜自己,真是天才啊,怎麼會想到讓安瀾出麵,讓安瀾在慕白羽麵前提起那個姓鄢的這招呢?
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那個姓鄢的人,在慕白羽的生命與生活中,是個很關鍵的人物,可以說,是掌握慕白羽命運的人。
在慕白羽答應結婚之前,戴玉曾在他麵前數次提起這個人,每回都得到滿意的回應。慕白羽答應結婚後,戴玉在慕白羽的麵前信誓旦旦地表示,從此後,她不再提起那件事,那個人,並交出了相關的影像資料與錄音。
這次,戴玉又遇到難題了,而且,這個難題很大,若不及時解決,很可能毀掉戴玉的一切。對王恩龍,戴玉也是很了解的,這個人是個地地道道的混混,若戴玉不滿足他的要求,王恩龍一定會把那些照片送到慕白羽的麵前!
那時,彆說跟慕白羽結婚了,就是日夜覬覦的遺產,也很可能失去。
那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戴玉是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哼,自己不方便提那件事那個人,但可以提過彆人的口中提出來呀。隻要這個彆人有身份有麵子,慕白羽對其有一絲敬畏之心,那麼,這事就算七分成了。
這個人,自然非安瀾莫屬。
戴玉曾想到,要是安瀾不同意怎麼辦?自己又不能強迫他去,更不可能押著他。
沒想到,安瀾竟然那麼爽快地同意了。
真是天助我也。
昨天晚上,當戴玉接到安瀾回複的電話時,激動的,就差對安瀾喊萬歲了。
……。
到了醫院,慕白羽並不熄火,更不下車,而是讓醫護人員將戴玉攙下車,淡淡地說了一句“公司有事呢,你自己去看吧。”
丟下話,不等戴玉回答,車子呼地一下衝出了醫院的大門。
戴玉的臉,頓時成豬肝色。她氣狠狠地望了一眼絕塵而去的車子,在心裡叫囂道慕白羽,我一筆一筆地記著你的賬呢,總有一天,老賬新賬一起算!
而慕白羽並沒有回公司,而是,又回到了彆墅。他想整理一些文件,準備到潭城呆一段時間。工程的前期資金經過七挪八湊的投了進去,龐大的工程隊也進駐了,再加上安瀾的資金也很快到位,自己作為工程的實施負責人,不能放任不管。
走進院子,慕白羽想起了安瀾的話,不覺在院子裡站住了。
真是想不明白啊,這裡明明很少住人,明明沒有其他人可以進來,可為什麼,院裡的花木鬱鬱蔥蔥,室內院外纖塵不染?
仙女下凡是無稽之談,可除了這樣謔語外,實在找不出可以解釋得當的理由。
慕白羽從樹上扯下一根藤須,噙在嘴裡,仰望著,樹中間,這個貌似自然,卻是人工雕琢的鳥巢,腦海裡,閃過一張清秀而淡雅的麵孔,楚楚!
原先,院裡隻有一些樹木沒有花草,楚楚成為這裡的女主人後,院裡的景致便繁盛了起來,花團錦簇,四季如春。楚楚離去後,慕白羽無心管理,也不願生活在舊日的影子裡,所以,這棟彆墅成了鳥蟲們的幸福樂園。
慕白羽偶爾回來一次,麵對荒草萋萋,蛛網暗結的環境,心裡總是不舒服,每次都匆匆離去。
可幾個月前的一天,準備將彆墅處理掉的慕白羽陪著買主回來看房,推開院門的那一刹那,慕白羽愣住了。
他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眼前,花木扶蔬,花香襲人,各色菊花淩霜綻放,金桂銀桂爭相吐蕊。台階上,樹底下,那一層厚厚的落葉不見了。屋內,窗明幾淨,整潔舒適。
給人的第一感覺是,這裡住著人,住著一位很有生活情趣,很懂生活的人。
繞屋走了一圈,買主很喜歡,當場拍板要買下。
慕白羽卻歸時變卦了。
眼前的變化,讓他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具體是什麼,他又說不出來。
從那次以後,慕白羽便常抽空回到這裡住上一兩天,而且,每次都發現,這裡保持著絕對的乾淨,甚至,院裡的花草上還滾動著水珠,似乎,有人剛剛澆過水。是這裡的環境清靜舒適,還是想解開這其中的謎團,這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移開目光,慕白羽將視線落在了那棵怪異的鳥樹上。鳥樹造型奇物,樹葉很少,樹乾是扭曲著往天空生長,樹的半中央,有一個類似天然的樹洞,洞裡,有個鳥巢,春天的時候,鳥巢裡會傳出小鳥兒的呢喃聲,會看見大鳥噙著食物飛進飛去的忙碌影子。樹底下,有幾棵一年四季常青的綠色爬藤植物,向四處牽扯的藤須,總是會拉住過往行人的衣袖和腳步。每個客人路過這裡,都會停下腳步,都會饒有意趣地繞著鳥樹看個究竟。
嗬嗬,鳥樹!這個名字還是楚楚取的呢。還有,這棵樹的造型也是楚楚設計的。當時,慕白羽還在一旁嗤笑彆人的院裡都種各種名貴的樹木,你在院當中弄這麼一棵奇形怪狀的樹,太難看太不協調了。
楚楚當時抿著紅唇一笑,輕輕地說了一句環境的布置,隨大流並不一定好看,人、動物與自然的合諧,才是最協調的。
慕白羽笑楚楚是學中文出身,酸氣太重。
楚楚一邊往樹上牽著綠藤,一邊笑說先彆笑得太早,幾年後再跟隔臂壁的幾家比比,看看誰家的更好看更協調。
如今,幾年過去了,與近鄰的幾家院子一比較,慕白羽不得不承認,楚楚說的是對的。
在鳥樹麵前默默地站了一會,慕白羽進了屋,上了樓,準備進書房。
可是,當他走到那間緊閉的臥室前時,不由地停住了腳步。
這間曾是自己和楚楚的新房。和楚楚離婚後,慕白羽將這個房間的所有家俱都披上了遮塵的白布,然後,一鎖了之,從未打開過。
今天,慕白羽有種很強烈的衝動,想打開這道阻隔了過去的房門,想進去看看。
三年多沒開了,鎖,好象鏽住。慕白羽拿來機油滴進鎖孔,小心翼翼地將鑰匙在鎖空裡輕輕的擺弄,許久,門終於開了。
慕白羽卻傻眼了,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停住了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