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娘子連忙端下鍋來,擦了擦手,“是墜兒啊,這會子早沒客人了——”
聽得這話,墜兒立時擺了笑,“勞煩娘子上些頂好的茶水、點心。”說罷,他轉身拉住非白的韁繩,“大人,請隨小奴來。”
裴岸翻身下馬,官袍加身,寬娘子不敢直視這如翡郎君,垂首屈膝行禮之後,聲音都比平日柔和幾分。
“大人小心木梯,有些狹窄。”
寬娘子跟在身後,小心提醒,裴岸不言不語,跟著墜兒上了二樓,小子聰慧,尋了最裡頭一間,推門探查無礙之後,才立在門前,躬身垂首等待裴岸。
裴岸掀開糙布做的門簾,入內眼前一亮。
倒是沒有什麼奢華,卻多了些靜怡,房間不大,擺了茶案交椅外,也無多的擺設,但側牆上開了大窗,外頭還有一處廊簷,倒是讓人頗為意外。
裴岸立在中央,等著後頭腳步聲急促襲來。
宋幼安掀開簾子,入門順手一關,繼而噗通一聲,跪在裴岸跟前,“求師兄救命。”
他聲音極低,但姿態幾乎是匍匐在裴岸跟前。
裴岸不解,“起來說話,我從不曾要你對我行此大禮。”宋幼安直起身子,雙膝依然跪地。
“師兄,實乃是救命大事兒。”
他仰頭看向裴岸,隻覺世事無常,若不是家中變故,哪有今日這般雲泥之彆。
裴岸無奈,伸出手來扶起他,“好生說話。”
宋幼安見他雖是冷麵,眼神裡也頗多嫌惡,但終究不算無心,故而喊了墜兒,送來茶水之後,二人方才落座。
“師兄,上次得您相幫,我那姨娘逃出生天,可是——”
他聲音低沉下去,有些說不出口,裴岸自昨日之後,對茶盞裡的水多為芥蒂,此刻隻把玩小作坊粗糙的瓷盞,卻不見入口。
宋幼安看過去,知道他自來金貴,這等地兒的物件兒,哪怕是頂頂好的,也入不了他的眼。
可,這裡安生。
小周郎與寬娘子是他多年摯友,唯有這裡能得一絲安穩。
裴岸一直不言語,他斟酌詞句,最後翻來覆去,還是決定如實說來,裴岸是先生最為得意的門生之一,他心中溝壑萬千,自己這點小打小鬨,如何逃得過他的法眼,索性和盤托出,於萬千死路裡求條生路。
“師兄,不瞞您說,這姨娘說來也不是正經的姨娘,不過是我父親生前房裡的丫鬟,父親酒醉時,沾了她的身子,事後父親因擔憂母親因此生了大氣,本就敗落的身子,如何抗得過去。於是瞞了下去,因著這事兒,那丫鬟一氣之下,去了莊子上頭。”
說到這裡,宋幼安麵上全是苦笑。
“宋家被吵架滅族,莊子偏僻,那丫鬟得了信,竟是與其他莊戶人家逃了遠處。因此,給我宋家留了一脈……”
嗯?
裴岸聽到這裡,眉頭微動。
“你的兄弟?”
宋幼安點頭,“是。”說到這裡,妖媚男人抬起頭,卻沒有魅惑男人的醜陋之態,唯有對命運的無奈,“姨娘前些時日出了事兒,得虧師兄出手,一家人逃脫升天,想著這京城盤龍臥虎,才要送她們離去,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