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寶月轉身側對宋觀舟,拂袖輕拭眼角濕意,乾巴巴卻又塗脂抹粉的朱老娘在屏風處立著,也不敢多言。
眼見宋觀舟眼中泛起疑慮,朱寶月才轉身莞爾一笑,“少夫人不嫌棄奴的針線,這鞋履竟是還穿著。”
宋觀舟順著朱寶月眼眸看去,原來是自己腳上的鞋襪,她誇讚道,“姑娘手藝精湛,所做鞋襪舒適養腳,你瞧瞧,我穿的次數多了,都有些磨損。”
朱寶月連連搖頭,“是少夫人您心善,不嫌棄奴家臟汙。”
“何來嫌棄?”
宋觀舟起身,攜著朱寶月一同落座,“這麼好的手藝,我屋中丫鬟都比不上,況且你選色搭配極為高明,說來就是珍品一件。雖說我舍不得,但每每行走,還是喜愛穿它。”
“少夫人若是喜歡,來日寶月再給您做,眼瞧著秋去冬來,奴家再給您做兩雙軟和厚實的皮衾高台雲紋軟鞋。”
“隻怕費神,累著姑娘就不好了。”
朱寶月連忙搖頭,麵容之上好似孩子,因得到誇獎而有些害羞,眼神更為堅定,“不會不會,少夫人您放心,奴家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定然養腳一些。”
宋觀舟瞧著這樣的朱寶月,禁不住感歎,真是溫柔啊。
難怪男人愛,她是女的,也喜歡啊!
因著宋觀舟在此歇腳,朱寶月不願意走開,故而讓老娘去外頭應付一番,她留在內屋坐陪。
眼見宋觀舟打量她的屋子,她想到這臟汙這地,隻怕唐突宋觀舟。
“少夫人,如今世道不穩,聽得說隆恩寺您遇險,賊子至今在外潛逃,還是小心謹慎些,身旁定不能少了丫鬟婆子,若是有個閃失,奴心中也——”
朱寶月想要說擔憂、難過,繼而一想,自己不過是風塵女子,哪有資格去說這些話。
眼前仙人一般的少夫人,冰清玉潔,能在自己這汙糟的內屋之中坐上片刻,已是不可多想的垂憐。
她手心裡頭全是汗,想到這裡,並止了後頭的話語。
哪知宋觀舟並非那等不知好歹的人,旁人是真心關切還是虛情假意,她一聽就知。
朱寶月,頗讓她意外。
身在風塵之中,竟是有些俠氣在身。莫說她差人傳信,救了許淩俏,隻說後頭不再單獨伺候裴岸,就這一點也讓人看重。
裴岸,可不是尋常紈絝子弟。
能得他庇護,好過在風塵之中翻滾,惹來一身臟。
“今兒是我大意了,被兩旁小攤販的河燈吸引了目光,竟然與四郎錯開了身子,才會被人群衝散,幸而遇到黃家三郎,不然那街子上人擠人的,要尋到四郎,怕是有些艱難。”
黃家三郎……
朱寶月想到壽宴上發生事兒,瞧著眼前少夫人麵色紅潤,應是無礙。
因她多看幾眼宋觀舟,惹得宋觀舟側首,“寶月姑娘可是要同我說些事兒?”
朱寶月遲疑片刻,方才淺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