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滬,老城廂。
由竹片、茅草搭建的簡易窩棚內。
一張簡陋的草席之上,正躺著一個年約六旬左右,須發皆白的老人。
老人身形看起來有些佝僂,在配上那乾瘦的臉龐,給人的感覺就仿佛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一般。
忽然——
好似有什麼動靜驚擾到了佝僂老者,讓他猛地睜開了雙眼。
同蒼老的外表不同,佝僂老者的這雙眼睛,十分的明亮。
此刻,他正一臉警惕的盯著窩棚的草門。
下一秒,窩棚的門被人給小心翼翼的推開。
在月光的映照下,佝僂老者看到了一道黑影出現在了門口。
隻是,由於環境太過昏暗,他隻看到黑影身著一襲粗麻服飾,臉上帶著一個不知道是誰的臉譜。
佝僂老者可以肯定,對方肯定不是小偷。
但凡是小偷,就不可能來這麼一個一看就屬於沒錢的地方行竊。
“這是誰?來此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佝僂老者全神貫注的關注著來人的一舉一動。
而就在這時,一道低沉且渾厚的聲音落到了他的耳中。
“老爺子,既然醒了,也省的我喊你起床了。”
“什麼?”聽到這話的佝僂老者心頭一驚。
要知道,屋內可是沒有燈光的,有的隻有微弱的月光。
在這種近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對方居然能看到自己已經醒來,這是何等恐怖的目力?
不過佝僂老者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因為他想知道,對方是真看到自己醒了,還是故意詐自己的。
“醒了就起來吧,李空兒讓我帶你離開這裡。”黑影再次開口道。
是的,來人正是曹子建。
之所以沒有李空兒的陪同,是因為摩托車就那麼大,載不下那麼多人。
他已經將李空兒和湯嘉禾,先安排到了安全的地方。
聽到李空兒這個名字,佝僂老者頓時有些坐不住了,這就緩緩的掀開那床用粗麻布拚接而成的被子,從席子上艱難爬了起來,看著曹子建,麵露疑惑之色道:“這位朋友,您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你口中的話,老頭子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老爺子不認識李空兒?”曹子建反問道。
“沒聽說過這號人。”佝僂老者點頭。
曹子建知道,對方這是不相信自己說的,在裝傻充愣呢。
當即,曹子建伸手,指了指佝僂老者的右手,道:“根據李空兒說,你有六根手指,這跟你對上了,錯不了,你就是李空兒口中的李雲飛。”
為了讓對方相信自己的話,曹子建這就將李空兒跟自己說的和佝僂老者說了起來。
“你今年五十有一,從小在滄州長大,因為偷竊技術了得,年僅十九歲,就已是是偷盜圈響當當的人物了。”
“人送外號‘六指神偷’。”
“然而,這名氣,讓年輕氣盛的你開始驕傲自滿,在一次跟同行的聚會上,你因為多喝了一點酒,不僅在同行麵前說起了自己的‘豐功偉績’。”
“甚至在酒精的作用下,你還口出狂言,說要偷官家的東西來證明自己的高超行竊技術。”
“隻是,第二天酒醒之後,這就後悔了當時的衝動之言,畢竟官家的力量不容小覷。”
“但那會已經在圈內小有名聲的你又不想自己的失言成為今後同行談論的笑柄。”
“經過一番斟酌之後,你還是決定冒險一試。”
“成了,‘功成名就’,失敗,牢底坐穿。”
“隻是,還沒等你開始展開行動呢,官家那邊好巧不巧,剛好遭了賊,”
“而你那天的酒後失言,被同行給彙報給了官家。”
“最後,你替那真正的賊抗下了一切。”
“哪怕這件事不是你做的,但你的話就是呈堂證供,最後被判杖刑五十,徒刑二十年。”
“這二十年的徒刑,徹底磨平了你的棱角。”
“從獄中出來之後,你不管做人做事,都開始變得極為低調。”
“甚至,為了能夠徹底的改頭換麵,你離開了滄州,來到淞滬生活。”
“原本,你以為自己這一生就這麼平平淡淡的結束,但在十年前,你在街上遊蕩的時候,突然被一個小女娃給撞了個滿懷。”
“以你的行竊技術,自然知道這小女娃撞上自己的真實目的是什麼。”
“這使得她的那點偷盜水平,在你麵前,就好比關公麵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一下就被你逮了個正著。”
“不過,你沒有立刻送她去見官,而是覺得對方小小年紀,就有這偷盜技術,是個好苗子。”
“經過一番詢問後,你發現,對方居然還跟自己同姓。”
“於是,你萌生了將其收做入室弟子的念頭。”
“不僅僅希望她能夠將自己的偷盜技術融會貫通,更希望將來自己走後,能有個人替自己送終。”
“所以你將她視作了自己的親孫女,相比那些控製打罵她去行竊的組織,你無疑更有人情味。”
“不僅很少對她進行打罵,還會時不時的給她一些吃的,用的。”
“所以這些年相處下來,她也發自內心的將你當做了長輩。”
“而我口中的那個女娃,就是李空兒,這些就是她跟我說的。”
聽著曹子建的這些話,李雲飛可以肯定,李空兒絕對在對方手上。
因為這些事的前半部分,他隻有跟李空兒一人提過。
李雲飛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曹子建,問道:“空兒丫頭為什麼跟你說這些?”
“她遇到了一些麻煩,生怕自己一走了之之後,有人會對你不利,所以讓我過來帶你一同離開。”曹子建答道。
“空兒丫頭遇到了什麼麻煩?”李雲飛問道。
“時間緊,路上邊走邊說。”曹子建開口道。
李雲飛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好,不過你等我一下。”
說著,曹子建就看到對方踉踉蹌蹌的去拿被他放在床邊的一根木質拐杖。
隨著木質拐杖入手,李雲飛繼續道:“這上了年紀,腿腳有些不便,這走路沒個東西杵著實在不行。”
曹子建沒有接對方的話茬。
因為自進入窩棚後,他就一直發動著心如明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