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吃痛倒地,
身子伏在地上,
反而聽得更清晰,
整個大地仿佛都跟著他的心跳動了起來,
這蕩漾的心緒隻持續的片刻,
王羲之就回過味來,
喊住郗璿,
說道,
“子房,
帶著這些東西,
快走,
前麵的渡口,
我準備了船,
不要回頭。”
郗璿回頭還想嗔他兩句,
一看王羲之的眼神堅毅的像塊石頭,
立刻收起了小性子,
問道,
“逸少兄,
是發生了什麼?”
王羲之擺了擺手,
說道,
“來不及解釋了,
你再不走,
這些東西可就都給彆人搶去了。”
郗璿也不再計較兒女情長,
打點好了這些南南北北的禮物,
帶著手下的人,
離開了長亭。
見郗璿離開,
溫嶠、庾條才又從樹林裡出來,
溫嶠望著遠去的馬車,
問道,
“逸少,
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就是一時間說不上來。”
王羲之咧嘴一笑,
說道,
“太真兄不避一避嗎?
大將軍隻怕就要到了。”
溫嶠擺了擺手,
說道,
“都是自家人,
有什麼好避諱的,
你也是,
這以後子房姑娘,
就算是大將軍的兒媳婦,
他還能拉下臉麵……”
溫嶠說著說著,
回頭看到王羲之憋著的笑意,
幡然醒悟,
扭起王羲之的衣領,
說道,
“混蛋,
什麼事態緊急,來不及講了。
你就是乘機把我那一份禮物,
也給了你老丈人。”
王羲之拍了拍溫嶠的手,
說道,
“哎,太真兄,
君子動口不動手。”
溫嶠把眼睛一瞪,
問道,
“我是君子嘛?
我是浪子。
君子可欺之以方,
我可沒那麼方。”
王羲之又拍了拍溫嶠的手,
說道,
“哎,太真兄,
我家道深叔父說了,
不看僧麵看佛麵,
不看魚情看水情。
這都是自家人,
你就當給小弟隨禮了。
再說了,
你讓譙王的大軍退回了朱雀橋,
又讓西陽上軍纏住了琅琊上軍,
那,
劉隗的丹楊兵可就長驅直入了。
你難道就一點也不擔心殿下的安危嘛?”
溫嶠把王羲之扔到地上,
指著他說道,
“行,
這次被你算到了。”
回頭看看庾條,
說道,
“你哪?
你是和我回去救駕,
還是和逸少在這裡,
等著大將軍到來?”
庾條笑了笑,
說道,
“太真兄也知道,
我這點能耐實在有限的很,
在庾家六子二女中,
也是最不起眼的。
就算回去了,
也不見得幫得上什麼忙。
再說了,
太子天天有得見,
大將軍這樣的英雄,
還真沒機會見見。”
溫嶠點了點頭,
帶著一肚子氣,
轉回烏程縣。
長亭之中,
又剩下二人等著夕陽。
王羲之問道,
“幼序,
我有意把你介紹給大將軍,
先在豫章太守殷羨手下做個郡吏,
你看如何?”
庾條看了看王羲之,
又指了指自己,
問道,
“逸少兄,
我不太明白,
論才情,
我四兄季堅譽滿京城,
論交情,
你與我六弟稚恭書信不斷。”
王羲之揮了揮手,
示意對方坐在旁邊,
說道,
“幼序兄,
你似乎,
不太看好自己。”
庾條點了點頭,
說道,
“他們各個都得了月旦評的上品,
獨我一人,
品評的中正,
見了我就躲,
生怕臟了眼睛似的。”
王羲之笑了笑,
說道,
“你就這麼看重這個品評定品?”
庾條撇了撇嘴,
說道,
“逸少兄,
你是不用在意,
家裡是叔伯,
不是刺史,
就是將軍。
以後這出將入相,位列三公,
也是順理成章的。
我聽說,
你十三歲的時候,
吏部尚書周伯仁,
就在席間,
當著京城所以才士的麵前,
把牛心割給你吃?”
王羲之點了點頭,
說道,
“確實有這事,
不過,
你也不用太擔心自己,
你畢竟還是太子的小舅子。
品級不品級的,
沒那麼重要。”
庾條擺了擺手,
說道,
“逸少兄,
你是不知道啊,
我這個老五,
在家裡多不受重視,
太子這條路,
我怕是走不通,
況且,
時局這麼亂,
太子未必就能安穩的繼位,
再說,
太子越是賢能,
隻怕……”
就在庾條說到此處時,
亭外一人搭話,
“隻怕什麼?
我不知道,
京城裡,
居然還有此般少年,
倒是我看走了眼。”
聲音落處,
王敦一個人走了進來,
前後左右,
都沒有護衛,
就這麼孤零零的站在了庾條麵前,
庾條下意識的按了一下腰間的劍,
被王敦全都看了去,
王敦問道,
“怎麼?
現在的少年都這麼勇了嘛?
你也要試試手中的劍是否鋒利?”
庾條被對方的蜂目瞎得一哆嗦,
但還是挺了挺腰杆,
說道,
“大將軍就是不想聽,
我也要說,
我勸大將軍不要走霍光的路,
否則,
重蹈覆轍,
身死族滅,
在所難免。”
王敦撫須大笑,
“噅噅,
你這小子還真敢說,
你知道,
陛下給了我使持節之權,
兩千石以下的官吏臣民,
可以先斬後奏。”
庾條手有按在劍柄上,
說道,
“大將軍要是聽不得真話,
也就不會讓逸少公子,
帶我來見您了。”
王敦拍了拍庾條的肩膀,
說道,
“他們都是庾家六子,
隻有這老五不入流,
我看哪,
這哪裡是不入流,
分明是不同流。
元規那個路子,
是走不通的。
你倒是讓我多了幾分驚喜。”
庾條笑了笑,
說道,
“大將軍謬讚了,
家兄之才德,
條萬不敢望其項背,
隻是,
大將軍若聽我一言,
當即可收兵回武昌。”
王敦不置可否,
扭頭問向已經站在身後的王羲之,
“阿羲,
你怎麼看?”
王羲之說道,
“伯父,
這正是孩兒要問您的,
您怎麼倒來問起孩兒?”
王敦點了點頭,
說道,
“噅噅,
這小子有趣的很哪,
一手按著劍,
另一隻手也沒閒著,
怕是手裡還攥著什麼毒粉臟灰吧。
這般年紀,
有這份膽氣,
已經是難得。
更難得的是,
還有這份算計。
就這樣的人,
還能耐著性子,
不在人前展露,
這份韜略,
就更了不起了。”
王羲之點了點頭,
說道,
“孩兒也是這麼想的,
新去的豫章太守殷羨,
說是缺個能裡能外的幫手,
孩兒覺得,
這位庾幼序,
就是上佳人選。”
王敦回頭看了一眼王羲之,
又點了點頭,
說道,
“噅噅,
你這小子,
老子身邊這些官職都被你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