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還安排什麼?”
王羲之笑了笑,
說道,
“那伯父的意思是?”
王敦又笑了笑,
說道,
“噅噅,
你就這點不如安期,
你看安期,
現在連叔父都不喊,
直接喊父親大人,
你要是機靈一點,
彆說一個郡吏,
就是……”
王羲之恰如其分的咳嗽了一聲,
王敦自知失言,
話鋒一轉,
說道,
“舉賢不避親嘛,
雖說咱們王家和庾家交情甚好,
但也不能為了避嫌,
就不推舉庾家的才俊。
阿羲,
你這事做得對,
我看哪,
就按你說的做。
你在這裡等著,
我去去就回。”
王敦說完話,
起身就走,
庾條哆嗦著雙腿,
橫劍攔在王敦麵前,
說道,
“還請大將軍聽臣一句,
莫進烏程,
這一步要是踏出去,
大將軍就回不了頭了。”
王敦拍了拍庾條的肩膀,
說道,
“年輕人,
事情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亂世之爭,
不為刀俎,
便是魚肉。
我,
也沒得選。”
庾條還要勸阻,
王羲之一把將他拉開。
王敦回眸問道,
“噅噅,阿羲,
這恐怕也是你的意思吧?
你帶這個小子來見我,
就是想借他的嘴,
說這幾句話吧?”
王羲之點了點頭,
說道,
“無違。”
王敦撫須大笑,
說道,
“噅噅噅,
我王家有此麟兒,
便是龍潭虎穴,
我也要去闖一闖。
阿羲,
莫要再勸我,
你知道的,
這些,
都是他們欠我的,
當初湓口關的事情,
可不是沒發生過。
我今日若是後退一步,
王家就再無立足之地。”
王敦大笑三聲,
離開了長亭,
夕陽之下,
滾起的塵土中,
又留下王羲之呆呆的望著過往的兵卒。
庾條開口問道,
“逸少兄,
大將軍剛才那句,
是什麼意思?”
王羲之搖了搖頭,
說道,
“世上人人恨我王家勢大,
可世上,
誰又不想成為我王家哪?
難道說,
這世道是因為王家才壞掉的嘛?
正是這世上有了我王家,
野心勃勃的陶侃,
隻能在廣州搬磚,
雄心萬丈的周訪,
隻能在梁州廝殺。
假使,
沒了我王家這把懸首之劍,
這天下強梁,
誰來擋?”
庾條愣了在原地,
許久之後,
長出一口氣,
低下了高昂的頭顱,
說道,
“對不起,
逸少兄,
我沒想那麼多。”
王羲之回身,
拍了拍庾條肩膀,
說道,
“我和你說這番話,
不是為了讓你說句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
有什麼關係?
苟利社稷,
生死何懼?”
庾條瞪著眼睛,
問道,
“那逸少兄的意思是?”
王羲之說道,
“既然伯父勸不住,
恐怕這命運要給我王家開個天大的玩笑了。
這到時候,
隻怕要你們庾家,
來接這個攤子。”
庾條眼睛一亮,
問道,
“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逸少兄的意思,
難道是說?
王家還有人,
和大將軍不是一個想法?”
王羲之點了點頭,
說道,
“這話本不該說,
但總要有個持重之人,
做個見證。
日後若是元規兄走到了,
今日我伯父這一步,
我希望,
到時候,
幼序兄,
能對得起我今日這番真誠。
還能拿出這番勇氣來,
勸誡元規兄。”
庾條點了點頭,
說道,
“說士為知己者死,
是有點過分,
但既然逸少兄如此看重,
我自當不讓你失望。”
王羲之擺了擺手,
說道,
“這世間,
沒有隻開不敗的花,
也沒有隻盛不衰的世家,
枯榮是世間之理……”
王羲之說到此處,
被一陣掌聲打斷,
掌聲落處,
王導推著王悅走了過來。
王悅回頭看向父親王導,
說道,
“父親,
你看,
我說得沒錯吧?”
王導點了點頭,
說道,
“這我就放心,
把阿悅交托給你了。”
王導說得是王悅,
但又不完全是王悅。
王羲之急忙擺了擺手,
說道,
“伯父,
你是知道我的,
我入米教,訪仙人,拜名山,
一定能找到救治長豫兄的良藥。”
王導又看向庾條,
說道,
“這就是你推薦給處仲兄的那位庾郎?”
庾條也不傻,
知道這時自己不便再聽,
立刻起身告退,
躲在了遠處。
王導掃了庾條一眼,
又說道,
“看來,你剛才見過勸過了。
好像,
結果,
不是很令你滿意?”
王羲之點了點頭,
說道,
“處仲伯父,還是一意孤行。”
王導撫了撫胡須,
說道,
“勢如騎虎,
也由不得他。
看來,
這次,
隻能是賣一賣我這張老臉了。”
王羲之眼睛眨了眨,
問道,
“伯父也要進烏程?
但不知帶來多少人來?”
王導笑了笑,
說道,
“你這不是都看到了嘛?
一父一子,
兩個人。”
王羲之眼眉一低,
說道,
“伯父,
你莫不是開玩笑吧?”
王導擺了擺手,
說道,
“處仲哪,
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
讓皇族不要瞎折騰,
再搞出個八王之亂來,
這個,
是順應民心,
但要說效仿高平陵,
誅殺宗室,
龍興代晉,
隻怕就是逆勢而為了。”
王悅也說道,
“二帝平陽受辱而死,
此時,
要是我王家有那一步之遙的想法,
還和那些攻破兩京的胡奴有什麼不同?
就算我王家不要這個臉麵了,
到時候,
這南南北北的世家,
又會有幾人跟隨?”
王羲之歎了口氣,
說道,
“就隻怕,
這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
我可是聽說,
有人把應詹剛剛解救出來,
那幾十船的良人奴,
又給劫了下來,
秘密的押運到了壽春,
交到了淮南大中正胡弘手中,
這是想對付誰,
再清楚不過了吧?
都已經如此了,
伯父、兄長,
難道,
我們還要再退嘛?”
王悅回頭看了看王導,
王導歎了口氣,
說道,
“我知你性子急,
沒和你講,
之前哪,
宗室把陛下坑得太苦了,
我們哪,
又把陛下看得太緊了
讓陛下心生恐懼,
喪失了對所有人的信任,
他不過是想,
自己獨掌一軍而已。”
王羲之又問道,
“伯父,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們,
利用我王家的好意,
來扼製我王家嘛?”
王導又歎了一口氣,
說道,
“所以,
我這一趟,
非得親自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