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述聽到司馬紹給他撐腰,
自己的腰杆也直了起來,
還是偷偷的瞄了旁邊的溫嶠一眼。
司馬紹頓時明白,
說道,
“你是看太真在這裡,
不敢講真話?
今天你就放開了膽子說,
我倒要看看,
誰連我的麵子也不給。”
王述清了清嗓子,
說道,
“殿下,
或許是臣小人之心,
但這樁樁件件未免也太蹊蹺了。
臣不過是效仿臨淮公的手段,
想撈些過路錢,
誰想到這些人竟然都抵死不認,
硬說是臣要購買這些田地,
殿下明鑒,
臣家裡沒什麼人丁,
要這麼多田地,
誰來種哪?”
司馬紹點了點頭,
問向溫嶠,
“太真,你怎麼看?”
溫嶠擺了擺手,
說道,
“殿下,
臣和藍田侯是同郡之誼,
又是世代姻親,
臣亡妻還是藍田侯族姊,
這事情,
臣隻能避嫌。”
司馬紹又點了點頭,
說道,
“太真說的是,
那看來,
這件事情,
隻有回京以後,
再從長計議了?”
司馬紹心裡還想著,
怎麼按照侍臣箴上的布局朝野,
哪有那個閒工夫,
去管王述是賠了還是賺了。
溫嶠輕咳了兩聲,
說道,
“殿下要是真想給藍田侯討個說法,
現下倒是有個去處,
城外十裡長亭,
烏程辦差的這些京官,
正在給逸少送行。”
司馬紹眉頭微皺,
擺了擺手,
推辭道,
“哎,這事情我聽說了,
終歸君臣有彆,
我要是去了,
他們難免拘謹,
我看……”
溫嶠一看司馬紹要往後退,
趕緊說道,
“聽說長豫也來了。”
司馬紹眼睛一亮,
說道,
“話又說回來了,
幾位兄弟殫精竭慮,
為朝廷奔走,
我實在是應該去犒勞一番。”
三人自錢府中走出,
吹著晚風就到了長亭。
王述上前一步,
說道,
“殿下駕到,
還不速速迎駕?”
喝到爛醉如泥的庾亮,
扒拉著王羲之,
晃晃悠悠的站起來,
打開醉眼,
向前眯了一下,
擺了擺手,
說道,
“嗐,
我當是哪位殿下,
你早說是道畿啊,
來來來,
道畿,
裡麵坐,
今天這個酒啊,
屬實是不錯。”
司馬紹還沒說什麼,
王述就說道,
“庾元規,
你看看你這個樣子,
還怎麼做士人的表率?”
庾亮夾了一下眼皮,
說道,
“我與道畿說話,
哪蹦出個你來?
買田的錢,
都給清了嗎?
酒肆的賬,
我還沒和你算,
要不要當著殿下的麵,
說個分明?”
司馬紹可不見外,
屁股蹭了蹭,
坐到了王羲之和杜乂中間,
招呼幾人入席,
說道,
“哎,懷祖,
這都不是外人,
哪來那麼多的規矩,
都把規矩規到我身上了,
那我還怎麼品到酒中之樂?”
王述挺著脖子坐下,
臉歪在一旁,
不與眾人相視。
司馬紹舉杯環顧,
問道,
“不是說,
長豫也在此地嗎?
他坐著四輪車,
倒是跑得挺快。”
話音剛落,
庾條就推著王悅走了出來,
王悅朗聲說道,
“殿下,
背後論人,
可不是為君之道,
當罰酒三杯。”
王述睜大了眼睛,
看向王悅,
問道,
“你不是死了嗎?
怎麼又活了?”
王悅擺了擺手,
說道,
“這不是嘛,
偶遇仙人臨凡,
賜下仙丹,
僥幸奪回一絲生機,
怎麼,
懷祖看起來,
有些失望?”
王述連忙擺手,
說道,
“長豫兄誤會了,
小弟是欣喜。
長豫兄要是早點醒來,
也就不會放縱他們胡來了。”
王悅笑了笑,
看向枕在司馬紹大腿上的王羲之,
說道,
“這麼說來,
是我這個不成器的兄弟,
又給藍田侯添麻煩了?”
王述點了點頭,
把烏程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邊,
王悅眉頭緊鎖,
聽完之後,
抹了抹嘴唇,
說道,
“這個,
有點難辦。
你看啊,
這錢,
沒落在我這兄弟口袋裡,
你買田的時候哪,
他也不在場,
就算我想給你主持個公道,
你倒是得給我找個由頭出來吧?”
王述一愣,
說道,
“莫非長豫兄也要袒護自家兄弟?”
王悅擺了擺手,
說道,
“藍田侯言重了,
你讓我來辨個分明,
那我自然不能隻聽你一麵之詞吧?
幼序,
幫個忙,
來泡童子尿,
把我這不成器的兄弟滋醒。”
庾條正猶豫著,
王羲之就醒了過來,
站了起來,
擺著手,
說道,
“彆,兄長,
小弟醒了。
有什麼事情,
您請問。”
王悅點了點頭,
說道,
“現在藍田侯控訴你設計陷害你,
你有什麼要講的嗎?”
王羲之抓了抓頭發,
問道,
“陷害?
小弟不太明白,
小弟這忙得四麵救火,
哪有那個時間去陷害誰?”
王悅點了點頭,
又問向王述,
“懷祖,
你具體說說。”
王述說道,
“長豫兄,
我受族叔九原公的令,
來烏程幫朝廷引出這些吳興的豪強,
好讓朝廷一網打儘,
誰想到,
他們倒是一網打儘了,
單單把我丟水裡了。
你看臨淮公就能全身而退,
而小弟,
現在就是傾家蕩產,
也還不清這個賬。”
王悅點了點頭,
問道,
“阿羲,你有什麼好說的?
莫非以為殿下好欺嘛?”
司馬紹急忙擺手,
說道,
“哎,我就是來送行,
順便看個熱鬨的,
我的臉麵沒那麼重要,
再說了,
你什麼時候在意過我的臉麵。”
王羲之接著說道,
“兄長,
這可怪不得小弟,
小弟勸過藍田侯,
讓他適可而止,
可藍田侯,
像是中了邪一樣,
硬是不聽,
小弟能有什……”
王述怒道,
“逸少,你哪裡說過……”
王羲之笑了笑,
說道,
“藍田侯,是不是去過那間酒肆?”
王述點了點頭,
說道,
“哪有怎樣?
我可沒和你講話。”
王羲之點了點頭,
歎了口氣,
說道,
“哎,藍田侯,
我實在不明白,
那酒肆裡的錢,
你都拿走了,
我的歉意也足夠了吧?
怎麼還要來反咬我一口?
接下來,
你是不是還要說元規兄監守自盜,
把那些箱子裡的金銀給貪墨了?”
王述往後退了半步,
說道,
“什麼箱子?什麼金銀?
逸少,
你不要血口噴人。
分明是你設計讓我傾家蕩產,
還指使人在田契上做鬼,
把荒田寫成了良田。”
王羲之雙手一攤,
說道,
“懷祖,
這話就不對了,
是我拉著你的手,
讓你去在那些田契上簽自己名字的?
還是我硬要把那些大戶介紹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