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溶洞時,天已破曉。
大涼山的晨霧尤為濃稠,將索瑪花叢染成一片朦朧的粉白。
阿依古捧著裝焚心草的陶罐走在最前麵,拐杖敲在石板路上的篤篤聲,像是在為這段糾纏的緣分敲著喪鐘。
軒轅坤走在中間,雙手插在兜裡,緊緊攥著那枚銀鎖。
鎖上的“坤”字硌得掌心生疼,卻不及心裡的萬分之一。
他時不時回頭望,既希望看到阿詩瑪追上來,又怕真的看到她,自己卻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麵對。
葉晨欣走在最後,她此刻的心情,像是懸在半空,落不下來。
她的目光落在軒轅坤踉蹌的背影上,那背影裡的掙紮和痛苦,她看得比誰都清楚,卻隻能假裝視而不見。
“前麵有個海子(湖泊),可以歇歇腳!”
“彝族人說,海子能照見人心。”
阿依古停下腳步,指著霧中的一片波光,話音最後,還把目光投向軒轅坤。
海子不大,像塊鑲嵌在山穀裡的藍寶石。
霧氣在湖麵緩緩流動,將倒映的山影揉成一團模糊的綠。
軒轅坤蹲在湖邊,看著水裡自己的倒影。
頭發淩亂,眼眶通紅,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像個被生活抽走了魂的流浪漢。
“你看!”
阿依古蹲在他身邊,指著湖麵:“水裡的你,一半在光裡,一半在影裡,就像你的心。”
軒轅坤沒說話,隻是抓起一塊石頭,狠狠砸進湖裡。
漣漪擴散開來,將他的倒影撕得粉碎。
“砸了也沒用!”
阿依古歎了口氣:“影子還在,就像阿詩瑪,還在你心裡。”
這時,葉晨欣提著水壺走過來,遞給軒轅坤一瓶水:“喝點水吧,等會兒還要趕路。”
軒轅坤接過水,指尖碰到她的手,她像觸電般縮了回去,動作快得像錯覺。
但軒轅坤捕捉到了,那不是錯覺,是刻意的疏遠。
“小葉子,我……”
“阿依古大叔,你知道阿詩瑪要去哪裡嗎?”
葉晨欣突然轉向阿依古,打斷軒轅坤的話。
阿依古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她的意思:“她會回大黑山的老寨,那裡有她弟弟的墳。”
“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去守著。”
葉晨欣點點頭,沒再說話,隻是望著湖麵,霧氣沾濕了她的睫毛,像蒙了一層霜。
軒轅坤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知道,葉晨欣是在給他指方向,是在“大度”地讓他去找阿詩瑪。
可這份大度,比指責更讓他難受。
“我不去!”
他突然開口,聲音沙啞:“我們的任務還沒完成,灰袍人還沒抓到。”
“任務可以暫時放放!”
“有些債,不還,一輩子都不安生。”
葉晨欣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可你……”
“我沒事!”
葉晨欣笑了笑,那笑容裡藏著太多東西。
理解?
隱忍?
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絕望?
“我跟琰哥他們先去涼山腹地,找鳳凰血的線索。”
“你處理完阿詩瑪的事,再來找我們。”
她說完,轉身就走,手裡的長弓閃爍著刺眼的光,像道冰冷的分割線,將她和軒轅坤劃在了兩個世界。
軒轅坤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樣子。
是他,把那星星般的光,一點點澆滅了。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