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對權柄的渴望已經深入骨髓,這是蘇淵從未想到過的,說來說去,還是對這一雙兒女不夠了解,但他卻非常了解其餘人。
尤其是巨獸。
“你們已經交手?”蘇淵問。
“「教皇」殘破的神國,是存律降臨最好的階梯,「癡愚詭源」的投影已然出現在黎明塵世,弟弟他有些自顧不暇呢。”蘇玫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那羽蛇神呢?”蘇淵繼續問。
“羽蛇?她不是自殺了嗎?弟弟親口承認的,「教皇」的唯一本源已經在弟妹手中……”蘇玫臉色微變,“您的意思是,羽蛇神還有後手?”
“不對。”
蘇玫想了想,又自我否定,提出疑議:“自殺,將權柄移交給繼承人,這完全符合黃金黎明眾神的行為邏輯,那八位祭司不都是如此。”
“我聽聞,薔薇騎士與曼陀羅巫女早就不想繼續履職。”
“唉——”
蘇淵長歎一聲,說:“對權勢的渴望,掩蓋了你智慧的雙眼。你難道沒有了解過,舊「教皇」對更改小牧星命譜係的女神,有著不同的看法嗎?”
“看法?”
“祂不是黃金黎明舊日皇帝嗎?”蘇玫一陣錯愕,“舊「教皇」難道和八大祭司的看法還能不一樣?”
蘇淵說:“你可以直接嘗試詢問你的弟妹,她會告訴你舊「教皇」的遺言,儘管我有所猜想,但知道的並不全麵。”
“……”
蘇玫陷入沉默,思忖幾秒,點頭答應。
戲命智剪興奮異常,覺得這個牢不白坐噢,居然能一次性吃到這麼多瓜,還有涉及黃金黎明的重大隱秘。
隻是暴風龍王閣下看過來的眼神,有些不懷好意啊,他該不會是想殺我吧?
“弟妹說了。”
蘇玫將夏沫的話,一五一十說出,目露困惑:“更改小牧星命譜係的那位,難道不是黃金黎明的正神嗎?怎麼可能是黎明一切災厄的源頭?”
她期盼父親的否定。
可偏偏,蘇淵重重點頭,說:“這與我的猜想一模一樣,存律的詛咒,黎明的災厄,從那位舊日皇帝源起。”
“當然,這不代表賢者就是什麼好東西。”
“女皇帝至少在想辦法救贖罪孽,但賢者卻依舊上躥下跳,當然這也能理解,畢竟黎明世界不是祂的家,祂隻要黃金黎明的權柄。”
“可是。”蘇玫蹙眉,“舊「教皇」還說,黎明世界終將毀滅,要夏沫帶著一眾寧芙女生,去彼岸躲避災禍。”
“說得輕巧,彼岸在哪裡?”蘇淵問,“賢者的老巢,原初之地嗎?這和找死有什麼區彆?羽蛇神也是居心不良!”
“所以,黃金黎明事實上已經分裂?”蘇玫猜測說,“八大祭司並女皇帝屬於本土派,試圖修複世界,恢複黃金秩序。”
“舊「教皇」出於對女皇帝的不信任,想要逃離黎明世界,前往全新家園。”
蘇淵搖搖頭,說:“孩子。並非你想的這樣簡單,這裡麵的水很深。女皇帝、賢者、存律、祭司、神主、各有各的想法。”
“即使是存律、祭司、神主,這些團體內部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我唯一能給你的忠告是,不要去爭搶「教皇」的唯一本源,這位白銀君主的自殺,絕對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蘇玫露出苦笑,說:“已經搶不到了。”
“什麼?”
蘇淵心中暗道:不好!
蘇玫說:“弟妹為了幫助弟弟對抗存律,也為了消除我的覬覦,不顧眾人勸阻,吞下那枚白羽本源,她正在登臨「教皇」!”
蘇淵:“……”
良久,他仿佛蒼老許多,心如死灰地說:“把你的主意識從九尾身軀撤出吧,那具身體已經是必死之局,你逃吧。”
“……”
蘇玫沒有回答,心中卻喊著:不可能!
她等這一刻已經太久,哪怕萬劫不複,也絕對不會離開!
要麼死。
要麼成!
“滴滴滴——”
死牢陷入沉默,無序的水滴聲,正在攪亂每一個人的心神。
……
神國之上,「虞」與「凱撒」密切關注著戰場動向,祂們漠視夏沫不顧他人勸阻,吞下羽蛇神的孑遺,舊「教皇」的本源。
“這就是你說的‘她的落子’?”「凱撒」問。
“隻是第一步。”
「虞」麵無表情,淡然注視著正在突破黎明邊境的存律們,說:“不要小瞧這位「教皇」呀,她可是我手把手養大的。”
“真實諷刺,你親手養大的孩子,現在卻將矛頭指向你,將一切災厄的起源歸咎於你。”「凱撒」不無嘲諷的意味。
「虞」沒有立即反駁,而是反問:“你知道你為什麼貴為原初之神,卻在漫長的權柄鬥爭中一敗再敗,甚至被教宗閣下耍的團團轉嗎?”
“因為我……善!”「凱撒」語氣堅定。
“哈哈哈……”
「虞」被祂的單口相聲逗笑,等笑得眼淚都下來後,才開口:“因為你太尊貴,是原初造物主既定的「終夜」,所以你無法理解宏願與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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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畏懼死亡。”她說。
“放屁!”
「凱撒」暴怒,失態地噴出臟話,但很快便冷靜下來。
大方承認地說:“是,你說的對,我畏懼死亡,而且十分畏懼。”
“因為我不能死啊,我一旦死亡,【終夜秩序】坍塌,原初之地將再無生息。”
“我不能死!”
那張與虞詩妃一模一樣的俏臉,滿是堅定的神采,她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唯獨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命。
“所以啊。”
「虞」笑著說:“我不畏懼死亡,教宗閣下不畏懼死亡,我們將命押上賭桌的那一刻,你注定會失敗,因為你賭不起,隻能棄牌保命。”
“當然,代價就是,教宗大約的確死了,我應該百分百要死。”
“而你,可以一直延續。”
“我教導舊「教皇」的,從來不是什麼狗屁的忠君愛國之禮,用禮來框定眾生無限服從皇權的愚蠢。而是,維持和平、庇護生民。”
“為此,她可以將屠刀,毫不猶豫地指向我這位舊日皇帝!”
“我很欣慰,她做到了。”
“雖然,她錯了。”
“存律的汙染扭曲的她的思緒,讓她停止了尋找真相的腳步,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一切災厄的起源的確在我,但她不知道為什麼在我。”
“不過沒關係。”「虞」說,“我來替她彌補!”
“維持和平、庇護生民?”「凱撒」倒是笑得很開心,“年輕的時候,教宗總是在我耳邊叨嘮一句話,你肯定也聽過。”
“他說,這叫橫渠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起初,我震驚這一宏願。”
“後來,我嘲笑他好高騖遠。”
“最後,他給了我一巴掌,並將我封印起來,用實際行動告訴我,他真的做到了!親手終結了席卷整個原初之地的暴君之亂,創立聖光教會,為人類帶來幾千年的和平。”
“代價是,他碎成了一地燈火、萬家燈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為他感到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