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炘的周日過得風平浪靜,可一旦閒下來,他總是帶著些許不安、回想起昨天深夜裡碰見的那個女孩。她最後的那一瞥不知為何總是像磁石一樣吸引著他,仿佛是一道無言的、朝著黑暗深處進發的邀請。
等到周一早上,李炘前往山奈醫院準備開始新一節的急救課時,那種感覺仍舊在困擾著他。當他終於艱難地憑印象找對了會議室的位置、推開門時,卻發現自己是第一個到的學生。會議室的階梯座位空空蕩蕩,隻有馬特站在推拉式黑板前的講台旁邊,正埋頭看著課件。
這個中年人仍舊帶著一種略微病態的浮腫。當他聽見會議室的門打開的時候,好像被嚇了一跳,抬頭看了看李炘。
“是你”半晌,他以猶疑而輕柔的嗓音說道,聽不出是個問句還是一聲招呼。
“你好。”李炘走到最靠門邊的座位附近,有些怯怯地回應道。
“正好我有些事想找你。”馬特理了理手中的一遝講義,沉默片刻,又重新對李炘說道,“跟我來。”
言畢,他朝著會議室門口走去,又回頭看了看,發現李炘猶豫地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一副不大自信的樣子,卻仍舊強打精神安慰李炘道,“剛剛看到你我才想起來,你的員工證做好了,暫放在我那裡,來上課前被我忘在辦公室了。——再加上,你還需要一套急救學教材,不是嗎?跟我來辦公室吧,我一趟把東西都給你。”
馬特說完,尷尬地沉默著,直到確認了李炘終於邁開步伐,這才肯重新轉身、朝會議室外走去。
他們出了會議室,又進了走廊儘頭一間異常狹小的辦公室。
“急救隊的每個人都能獲得單獨的辦公室嗎?”李炘敵不過沉默帶來的不適感,最後還是問道,一邊四下打量著這間辦公室——並沒有什麼可看的,除了一張抵著牆的破舊辦公桌和一把轉椅之外,房間裡幾乎什麼都沒有。辦公桌上散落著文件和雜物,其後的那麵牆上用圖釘釘著幾張大概是報賬用的收據和兩張明信片,一張上用黑底白字寫著“救贖”,另一張上則印著一隻老虎的水彩插畫。
馬特搖了搖頭,一邊拾起桌麵上一隻並沒有連接電線的小麥克風、把它收進了辦公桌的抽屜裡。
“前線崗的人他們共享一間大辦公室,每個人各有一個工位。”他解釋道,眼神躲閃,似乎提起這事本身就讓他有些受傷,“這間辦公室是為急救課講師額外預留出來的,現在隻有我一個人使用。”
他仍舊沒有正眼看李炘,隻是用右手朝辦公桌另一角指了指——李炘順著他的手看去,發現桌上放著一本厚實的教材、教材的上邊擺著他的員工證。
“謝謝。”他拿起課本和證件,硬著頭皮頂住這有些詭異的氣氛,準備朝辦公室外走去。
“你”這時,馬特卻又重新開口了,令李炘不得不回頭重新看向他,“你是遭遇了什麼變故,才因此決定加入急救隊的,是嗎?從你的氣質上不難猜出來。”
李炘歎了口氣。
“抱歉,我現在不想討論這事。”半晌,他有些戒備地答道。
馬特搖了搖頭。
“你不需要告訴我具體的細節——我知道,我們不熟,你保留自己的**是天經地義的。”不知為什麼,李炘的反應好像正中馬特下懷。他突然有了點底氣,顯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憐恤表情——李炘不大確定他到底是在憐恤什麼。“我隻是想告訴你,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進入造訪區本身就是尋找救贖的唯一途徑,你會在其中找到解藥的,我保證。”
李炘更加警惕了。
“謝謝你的好意,但還請允許我保留意見。”他後退一步,一邊極為僵硬地答道。
馬特又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