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會錯意了——我同意這是一個重要的議題,可查清事實與公開事實是兩回事。”陳鬱一邊說,一邊取下鎢絲電極、泡進消毒液裡,“我重複過很多遍了,我是科研工作者,既不是哲學家、也不是倫理學家。學生時代,我上的是生物、統計和信息學課,受的訓練是如何記錄行為學數據和神經活動。我專長於獲取數據、查明真相,但論證具體什麼實驗是符合倫理的、什麼知識‘有傷風化’,這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我既沒有上過哲學史,也沒有研讀過宗教學,我不行醫,對希波克拉底誓詞也沒有什麼特彆的看法。”
她看李炘一臉困惑,於是又解釋道:“換句話說,我隻負責查清事實。至於我采取的方法是否符合道德標準、我獲得的知識是否應該公之於眾——即使窮儘我畢生所學,我也不敢保證能夠得出正確的結論來。”
一旁的安德魯深有感觸地點了點頭,可李炘仍舊眉頭緊鎖。
“你確定這不是在推卸責任嗎,博士?”他繼而問道,“作為實驗的實際執行者,如果連你們都拒絕最後把關的話,豈不是大家都可以隨便亂來,瘋子科學家滿地亂走、邪惡企業遍地開花了?”
陳鬱一邊關上功率放大器,一邊聳了聳肩。
“你說得也不無道理。”最後,她終於不大情願地承認道,“我在前東家那裡已經學到了教訓。——這也是我之所以接受了邀約、來山奈醫院繼續研究的原因之一。”
“怎麼?”
陳鬱又關上電腦,終於轉身正麵李炘和安德魯。她斜靠在工作台邊上、抄起兩手,看向空中,似乎陷入了回憶。
“決定加入神經外科組之前,我來山奈醫院實地考察過——那時負責帶我熟悉環境的就是凱特。”
“你是說梅耶博士?”
陳鬱點了點頭。
“‘我會做你最為嚴苛的批評者;你儘管往前推進,刹車的任務全權交給我’——這是凱特見到我時說的第一句話。”陳鬱露出一個不知道是嘲弄還是感激的微笑,“事後看來,她還真沒說謊——作為神經外科倫理委員會的負責人,她至少斃掉了我四分之三的研究申請書。”
李炘意味深長地瞥了安德魯一眼——可後者顯然沒和他在同一個頻道,此時正崇拜地盯著陳鬱,絲毫沒理會憋了一肚子顧慮的李炘。(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