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麼?”半晌,比利開口道。
米娜完全認出了他的嗓音。她瞪視著比利,兩手握拳,指甲嵌進肉裡,幾乎都要掐出血了。
“是我乾的。”半分鐘後,她終於一字一頓地重複道,“你應該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你指什麼?”比利表情不變,隻是從容地扶了扶眼鏡。
“是你指使我的!槍是你給我的!”米娜憤怒地吼道。在她身後,鄭敏之看到李炘的表情,偷偷用手肘戳了他一下。與此同時,倚靠在辦公桌上、一手扶額的警長也揚起一邊眉毛,懷疑地瞪了比利一眼。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可後者仍舊一臉輕鬆。他朝自己工位走去,在路過山姆·霍斯的骸骨時,漫不經心地將沾血的手帕往桌上一拋。
“你——”
“誣陷人也是一項罪名,年輕的小姐。”比利陷進自己的座位,一邊意味深長地打量著米娜,“即使人不是你傷的,我仍舊有權利把你抓起來,你知道吧?”
見米娜不吭聲了,他滿意地調整了一下坐姿,把椅子壓得咯吱作響。
“你覺得不是她乾的?”沉默中,一個嗓音突然響起——鄭敏之從角落裡問道。
比利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她從哪裡偷來了這些東西。”他開口道,一邊看了看警長桌上的槍和顱骨,“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一個女人家,怎麼可能做得出這等事呢?即使以黑人的標準,也過於離經叛道。”
“那麼,在你看來,究竟是誰傷了詹森?”
比利扭頭,死死盯住鄭。
“很難說。”最後,他眯起兩眼,終於答道,“一時半會兒是審訊不出來的。這幫黑鬼,想必是串通好了的,沒有一個肯透露消息——”
“不肯透露消息,還是當真不知道消息?”鄭仍舊以攀談的親切語調問道,“是苦於審不出來犯人,還是寧可審不出犯人來,這樣才好把格林維爾鎮聲望最大、地位最高的幾個黑人關在警局?”
最後一絲笑容從比利的臉上溜走了。
“要知道,再關你一個,警局也不嫌擠。”他以看似玩笑一樣的語氣回應道,眼神卻漸漸不客氣起來。與此同時,兩眼含淚的米娜也轉身,看向兩個亞洲人的方向。
“你的目的何在?”
比利沒有理會鄭的追問。
“這些東西我們作為物證,就先沒收了。”他以一副公事公辦的冷淡語調說道,“如果沒有案件相關的事情需要討論,我建議你們不要賴在警局、無理取鬨。”
“你在逃避——”鄭話沒說完,比利頭也不抬,徑直抄起自己的咖啡杯、朝他砸去。那咖啡杯擦著他身側飛過,在警局的牆上摔了個粉碎。
“如果沒有案件相關的事情需要討論,我建議你們不要賴在警局。”比利複述道,表情絲毫未變。在他正對麵,殘存的咖啡一點一滴滑下牆麵。
辦公室內再次陷入死寂,半晌,李炘卻像是終於做出了決定一樣,兀地深吸一口氣。——注意到李炘的舉動,鄭似乎預感到他即將乾出什麼蠢事,也隨之緊張地鬆開了抄在胸前的兩手。
“隻要是案件相關就無妨,是嗎?”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時,李炘上前一步搶道,“那麼我要報案。”
“我警告你,不要無理取鬨——”
“我要報案,”李炘壓過比利的嗓音,一邊撇開企圖拽住他衣領的鄭,一邊朝著米娜大聲斥責道,“這個女人犯了盜竊罪!”
沒人料到他的話竟是這麼個走向,有那麼一瞬間,除了恨不得扇李炘一巴掌的鄭,警局中的其他所有人都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你們準備扣押作為證物的槍與骸骨,原本都是我的東西。”趁著上句話帶來的衝擊,李炘不緊不慢地繼續道。
“你有什麼證據——”
“槍把上有刻字。JP,那是我名字的縮寫,傑弗裡·帕克。”
沃倫皺起眉頭,終於重新朝自己的辦公桌走去。他小心翼翼地繞過山姆·霍斯的骸骨與比利那張染了血的手帕,撿起木柄的手槍看了兩眼。在此之後,警長沒有說話,隻是把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保留了買槍的發票,在福特車上。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向你們出示。”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李炘又說了下去。
“你確實知道自己剛剛所說的話,都意味著什麼嗎?”沃倫警長一邊將手裡的槍遞給比利查看,一邊問他道。
“再清楚不過。”後者從容地答道,“沒有什麼好遮掩的。褻瀆墳場墓地的人是我。被詹森抓住現行、發生爭執並射傷他的人也是我。在糾紛過後,我搶奪了詹森手裡的骸骨,同手槍一起藏在了格林維爾鎮外的農場上。今晨我見騷動已經平息,正準備去取回東西的時候,卻發現已經有人偷走了我的包裹。”
“你敢對上帝起誓,你說的都是實話?”沃倫警長仍舊滿臉懷疑,質問李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