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你不要來摻和!這是個瘋子,是個沒有人性的家夥,他——”
“他什麼都還沒有做,哥!——快把他掐窒息的人是你自己!”米娜不亞於席爾的怒吼回蕩在寂靜無聲的屋內。
後者好像終於從情緒的旋渦裡冒頭,重新認清了現實。他四下張望了幾眼,突然打了個寒顫,像拋下一條蛇一樣、兀地放開鄭敏之,朝後躲閃了兩步。被放開的亞洲人就這麼乾咳著摔了下去,在伸手撐地的時候,掌中的東西才終於滾落在地——一小盒硬糖,錫罐落在地上的時候蓋子摔脫了,五顏六色的糖球滾得到處都是。
“我不知道你在預設什麼。”等終於喘過氣來之後,鄭伏在地上,瞪視著席爾,一邊啞聲說道。
“你有資格說這話嗎?”在動搖不已的席爾身邊,反而是米娜冷冷地反問回來了,“故意挑唆的人是你自己,能撿條命回來你真得感謝上帝了。”
鄭完全沒預料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他愣在了原地,臉色像是被扇了一耳光似的,迅速陰鬱下來。
“既然在你們眼中——”
“又怎麼樣?”他的話還沒說完,又被米娜強硬地截斷了——一股克製卻陰燃不止的怒意漸漸浮出表麵,“你當自己是什麼人?高談闊論,好像把所有人的性命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了一樣,愚蠢,傲慢,又無禮。——不要在一旁點頭,席爾,我說的每一個字都同時適用在你自己身上。”
兩個男人同時露出愕然的表情,不知該怎麼回話。
“空談有什麼用?教條有什麼用?要是當真看不得小孩受難,誰還有這個多餘時間爭論立場分歧?還需要人來安慰你們受傷的自尊心?”米娜邊說,邊朝著鄭敏之伸出手,“交出來。”
“我不知道——”
“你倆交談的時候旁若無人,就當真以為沒人旁聽、沒人關注了是吧?”米娜不耐煩地再次打斷道,“你以為我們看不出來嗎?要想當雙麵間諜,你現在已經失敗得一塌糊塗了。他們一定給了你某種發信道具,把它交給我。”
鄭沒有立刻答話,隻是沉默地看著米娜。
“你要我交出來的是我同伴得救的機會。”最後,他一字一頓地答道,“他為了搭救你們才被關押了起來、生死未卜。你就是這樣以德報怨的?”
“男人家。”米娜義憤地搖了搖頭,“在這樣的關頭,你卻還在用老一套伎倆,你以為我還會中招嗎?這事無關我的自尊,也無關我的個人意願——事情還沒有發生,你怎麼就認定我一定會以德報怨?你既然還對他人受難心存一絲一毫的同情,為何卻不肯相信他人心中也存有同樣的感情?——拒絕協商、拒絕溝通的意向,這是一切悲劇的源頭。”
“過分輕信、隨意把選擇權交歸他人的手上,這才是悲劇的源頭。”鄭戒備地退後一步,緊繃地答道。
“你情願讓這份恐懼主宰你的生活,界定你人生的基調?”米娜毫不猶豫地反駁道,“你既然標榜我行我素,卻又不敢超出疑心為你畫下的邊界,哪怕半步?”
鄭似乎再次沒料到米娜會反駁,定在原地,不再開口了。
“既然這樣,那被你張口閉口稱之為幻覺的我,活得都比你通透。”半晌,米娜半是不屑、半是憐憫地奚落道。
鄭難得一見地漲紅了臉。他彆開目光,瞪視著起居室角落的樓梯——被送上二樓臥室的孩子們並沒有安分睡覺,此時正偷偷縮在拐角的暗處,像竊竊的鼬鼠一樣朝樓下張望,怯生生的臉上寫滿了不安。
半晌,這矮個亞洲人一言不發地從後腰處摸出來自三K黨的那把信號槍,放在了身前的地板上。
接著,仿佛不敢想象自己到底釀下了多麼嚴重的錯誤一樣,他頭也不回、逃也似地快步走向大門,離開了卡維爾家的宅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