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風渡海棠!
書法考官對林獻來說可是個熟人,穆老先生,也是穆國公,當官幾十載,深受世人愛戴。
上輩子這人考核,碰到書法不佳的會耐心給予指正,碰到書法好的也不吝嗇於誇讚,其中以林獻的書法他最是喜歡,樂嗬嗬地給打了個甲上。
林獻覺著等她這次胡亂寫一通,八成要得這人一張討債臉了,然後就是長達半炷香時間的勸誡。
想想就頭疼,但她總也不可能再讓自己得分了,兩個甲上叫她現在不知拉了其他人多少分。
再這樣折騰下去,她可真要遂了江芷萱的願,被留在這皇宮裡,再過一次伴讀日子了。
實在不行就交白卷吧。
於是待婢子們在姑娘們麵前擺好了物什,其他人皆落筆如有神,唯有林獻杵著不動。
顧如霜並不很能明白,但她想著這人既然琴棋考核都能獲得甲上的評分,這書法想來也定是不錯,她又何必在這兒杞人憂天?
倒不如趕緊寫完了自己的,好上前去瞧瞧。
反倒是站在林獻身邊的江芷萱看著著急的很,她可太清楚這姐心裡想什麼了,無非又是想擺爛了。
她可不能叫這人得逞,於是她故作無狀的隨意說道,“林獻,你怎麼不動筆呀?”
雖是無心,可是周邊的卻突然將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林獻身上,瞧她麵前的白紙上空無一字,也疑惑的很。
有了江芷萱的開口,顧如霜也好奇開口,“林二小姐為什麼不動筆?半炷香的時間就快到了。”
就連坐在上位的穆老先生下來巡視之時,忽然聽到此言,也免不了走到跟前兒來,慈愛一笑,“丫頭,其餘人都怕寫不完,你怎麼不寫?”
林獻隻好扶著額頭,有些虛弱無力地開口,“想來是昨日染了風寒,身子竟有些不適,實在無力的很,提不起筆來。”
手上忽被抓住,她不免偏過頭去看,原來是穆老先生的手搭上了她的脈,“丫頭,我瞧你這脈象平穩有力,怎麼會染了風寒呢?”
居然……
林獻心裡咯噔一下,她怎麼就給忘了?這位穆先生可是會把脈的。
上輩子有人裝病,想要不上他的課,隻一下便被識破了,後麵還罰了這人抄了好多書。
林獻忙不迭將手抽出,也故作驚訝模樣,“原來竟不是染了風寒嗎?我隻是覺得頭有些痛,還以為是染了風寒。”
穆寒豈會不知這人心裡在想些什麼,但他到底是一個老先生,也不好當眾將人拆的徹底。
隻斂了笑,有些不悅地開口道,“既然沒什麼大礙,便動筆吧,時間可快要到了,你可寫的完?”
林獻勉強揚起一抹笑,側身一禮,“是,先生。”隨後拿起眼前的筆,身子往前一傾,蘸了點兒墨,待穆寒走到其他人跟前時,這才開始往紙上胡亂寫一通。
她心裡不免想道,這可是他讓她寫的,真氣出什麼好歹來,她可不顧。到時候真要說教什麼,她也可隻管不聽便是。
待半炷香燃儘,眾人便紛紛將自己寫的東西交上去。挨個站好了隊,等他品鑒。
首位便是林菱。小老頭看了這一篇笑著誇讚,“小丫頭年紀輕輕,字卻了得,老夫給你一個甲中可好?”
林菱自然笑著一禮,“多謝穆老先生,臣女以後還要多多跟您請教才是。”
穆寒一直認為字如其人,現下小丫頭又這樣知禮,他瞧著甚是喜歡,“好啊!”
江芷萱的字抬上來的時候,穆寒免不了皺了皺眉頭,他與丞相自然是多年老同僚,江芷萱少說也算他半個侄女,他小時候也曾指點過她一二,怎的竟歪成這樣?
但礙於她爹的麵子,也隻好抬頭笑眯眯的同這丫頭講,“丫頭啊,你這字老夫最多給你打一個乙中,你可不要埋怨老夫,回頭再去跟你爹說我欺負世侄女啊。”
穆寒心道,她爹可難纏得很,就這麼一個女兒,快寵上天了,誰要有半句不是,偏要找人理論半天。
可他也不好昧著良心打更高了,乙中已是他的讓步了。
江芷萱自然知道她爹是什麼德行,也知道自己的字究竟是什麼模樣,於是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穆叔叔你放心,我絕不會跟我爹講這事兒。另外,謝謝穆叔叔手下留情,還給了我一個乙中。”
江芷萱打小就不愛練字,什麼行楷、簪花小楷、小篆,她也隻是瞧著覺得好看,真要讓自己練,她堅持不了三天便要喊著放手,她已然淡然接受自己並不怎麼出彩的書法了。
穆寒以為到底這些個都是世家小姐,像江芷萱這樣情況的,應當是少見,想來也不會有比她更差的了。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還真就有這麼一個人。
他將上一個人的紙挪開,定睛一看時,氣的胡子都快翹起來。
他抬頭一看,想看看這人到底是誰,竟能寫出這樣的字,免不了看到眼前人一張笑臉,“穆先生,您給臣女打多少分啊?”
小老頭氣的話都說不完整,“你、你這字……究竟是怎麼練的?怎麼就成了這副德行?”
林獻頓了一秒卻又很快笑起來,隻是在穆寒看來,這笑實在欠得很,“老先生,我自幼長在鄉野,自然是沒有人教我識文斷字的,我先前不想動筆,也隻是怕您看了我的字會惱怒,會覺得不雅,若是將您氣出個好歹來,臣女萬死難辭其咎。”
她雖然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委實出氣的很,讓他非要拆穿她的謊言,讓他非要說她沒病,還非要讓她提筆,這下可好了,見了她這胡亂寫的一通,心裡麵氣的不行吧?
她原本也不想鬨得這樣難看的,誰讓她明明要擺爛,這些個人偏偏要她出手?
她可記得清清楚楚,上輩子她想要出風頭,這些人可是半分機會也不給。現在好了,她要擺爛,這些人又不樂意了。那也不關她的事,她就爛!
這位林府二小姐的事,穆寒自然聽聞過,隻是沒有想到竟然是眼前人。
他一方麵覺得這人幼時長在荒野無人教授詩文典籍確實可憐,一方麵又覺得這人實在不像有悔改之意的樣子。
要不怎麼還笑嘻嘻的同他在這裡自己說自己爛?
他要給零分!零分!誰求情都沒用!
不過這樣一幅字,應該也沒誰好裝瞎上前來說好話吧?但他沒想到還真的有人敢上前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