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柃又道“但,你見多了以舟筏渡河之人,可曾見過渡過之後,仍然把舟筏背負在身,負重前行的?”
展理恍然大悟,不由得笑道“那豈不成了烏龜,蝸牛了?”
但想了想,他又感覺有些不對,小聲反駁道“可是師祖,我輩隻是築基修士,仍然處在用器修法的階段啊!
大道之行,術用為始,我們可參悟不了那麼多大道理,隻想搞點錢兒來花差。”
沒錯!
差點就被老祖給忽悠了。
什麼器術法道,一套一套的,那是你們巨擘大能的事情。
我們小輩隻想搞錢,搞錢,搞錢!
李柃聞著展理身上散發出來的銅臭味,不由得哽住。
好一陣才無奈道“之前不是告訴過你麼,這次我招惹了冥宗那邊的化神大能,我自己倒是不懼他,但卻擔心你們殞在此處,故而要收縮陣線,以作觀望。”
展理神色一肅,道“老祖,請聽我一言。”
李柃道“你說。”
展理道“大凡前輩高人,多以蒼生為棋子,縱然是自家子弟門人,亦在所不惜。
這次您能回護我等,即便在招惹化神大能的情況下都不曾棄之不顧,我等小輩著實感激不儘。
但話又說回來,這番作為,實在是婦人之仁!
值此風雲突變,波瀾壯闊之際,正是我輩修出頭之時,正所謂富貴險中求,無論為子孫後代博個世家蔭蔽,還是自己結丹成嬰,修煉上進的前途,怕是都得落在此間。
我等希望,老祖還是多往此處考慮,給予我等一個奮鬥進取的機會,我等雖然愚魯,修為也低下,但若真個遇事,必定儘心用命!”
李柃聞言,神色漸漸嚴肅起來,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大家的意思?”
展理道“弟子不敢妄言,但至少小有成香市之人都是這般想的,宗門但由差遣,也能不惜此身。”
李柃道“本座明白了,以本座思量,一下躲個十年,固然安全,但卻未免蹉跎歲月,轉眼功夫,那些人怕是都已經老了。”
他在這時候也不由得幽幽歎息一聲,無奈說道“這次倒是我一時想岔了,本以為是為你們好,但卻忘了,如此下去,修煉生涯全毀,上進希望也徹底無了啊。
不過你也不必擔心,這一次,我帶著香市諸人過來,就是準備有所作為的。
蟄伏於此,也並非全無功課可做,不過暫時隱忍一段時日而已。
最遲年內,形勢必然明朗,我到時候會讓他們回去。”
展理聞言,喜道“那我先替諸位同門謝過老祖!”
李柃點了點頭。
其實他也清楚,有的時候,上位者的決定會和下位者有所矛盾,因為各自處境和眼界不同,所著力的利益也不儘相同。
好比展理等人,無疑是積極進取的一派,要不然也不會放著北海和西海那邊的安穩局勢不管,跑來這邊開拓進取。
若得機會紮下根來,成就一方勢力,他們是有可能在此間創立下自己基業,甚至積攢到足夠築基和結丹的資糧的。
憑空多出來的幾百年,一兩千年壽命,還有尊崇的地位,長生不朽的機會
這些是何等巨大的利益?
就算真的大業未竟,中道崩殂,宗門也必有優撫。
有些人知道自己資質平庸,修煉上進的機會渺茫,是願意把這些功勞苦勞轉換成為庇蔭子孫後代的機會,博個遠大前程的。
與此相比,躲在安全的大後方碌碌無為,著實是件比死還要更加難受的事情。
有些人並不願意回來。
李柃和展理的這一番對話,實質上就是一些弟子委托展理探問後續安排。
李柃為安撫人心,答應最多等待年。
實際上,這年功夫,就已經足以荒廢掉一些大齡修士的道業,使得少年變青年,青年變中年,中年變老年了。
三十歲前不能修煉到煉氣圓滿,五十歲前不能成功築基,基本上便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一些人確實是等不起的。
不過展理以為李柃婦人之仁,卻是也有些輕視他這般的大修士了。
修為境界高深之後,自然而然也就看淡了生死之事,等閒凡民,修士,億萬之數的死亡都不在他眼內,區區十個弟子,幾百個弟子又如何?
以弟子門人為棋子的超然,他也不是沒有,完全是這次確實情況特殊,要先低調一些而已。
就算以蒼生為棋,也斷然沒有白白去給敵人送的。
而且荒廢掉一些人的光陰,毀掉煉氣弟子前程未來,亦是一著。
作為棋子,就要有生死由人,前程命運儘數操之於人手的覺悟。
安置在前方是一個下法,藏在後方也是一個下法,最忌諱的是棋子有了自己的想法,不聽安排。
當然,眼前的展理是自家嫡係的真傳弟子,李柃並不介意他的諫言,甚至頗有人不知而不慍的風度,與之打起了商量。
如若他將來有機會晉升結丹,晉升元嬰,自會知道,什麼叫做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仍然還是山。
普通弟子思量在第一層,他之思量在第二層,自己思量在第三層,可比他高明多了。
如若晉升不了,那就難免受到自身位置和處境的限製,能否理解都無甚差彆。
李柃想了想,又囑托展理大派利是,按照平常開拓進取之時的盈利發放足額報酬。
雖然仍是少了一些結交本土豪強,經營勢力的機會,但多出許多空閒時間修煉上進,消化那些資糧,也足夠安定人心了。
等到展理離開之後,一名童子進來,恭敬呈上信件“老祖,這是萬壽殿那邊發來的密信。”
李柃點了點頭,打開信件,一目十行的閱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