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作為王國版圖正北方,緊鄰京都,西北一片又被隴右孤塞包著,但接連丟失兩地,莫說河州人心惶惶,便是天子坐鎮的京城也流言蜚語管他不住。
而這賀西城便是河州此番為數不多還能保持北地通暢的外城之一。
其在戰略地位上雖不如涵關南山二城,但緊靠西堯,作為這座北方靠後的重鎮要地的旁支,充當分攤壓力的作用。
隨著各地援軍不斷抵達,啟**伍一掃先前失利的頹勢,加之有了道教極其民間有誌之士的加入,勝利的天平已然開始了傾斜。
預計年前應該就會有一次和談,最遲也不過是推到年後。當然,這次能談成什麼樣,也完全取決於這期間啟國的軍隊能收複多少失地。
雙方心知肚明的都在爭這最為關鍵的一段時期,彼此大動作沒有,局部戰場卻咬的很緊。
餘君酌眼眸漸漸變得透明,那些飄浮在玻璃球體表麵上的黑褐色斑點仿佛被一束光點亮,繼而有蒼勁的白從眼底裡流轉。
其唇齒輕啟,右手單掌虛握,放置頭頂三寸處。但聽得一句“起。”
一具與這位天師府真人模樣一般無二的虛幻人影從他的額上靈台三寸處被拉了出來。
二位真人,左右而立,一位單手置於麵前似在看書,一位雙手複後仰望天際。
早年,道教門派林立,除開曇花一現的棲雲宗外,像是神皇派也是在碰到機遇才一舉獨占住道宗的位置,便是如此,時局跌宕下,如今也有些獨木難支。
而作為上一任道宗的天師府,經過百載沉寂,而今有十二天都宮中,上三宮降世,不可謂不福緣深厚。
這位餘真人便是天貴降世,而今又手握初代老天師遺下佩劍,以長青為名,落虹載意。
若是不出意外,下一任的天師府掌教理應是他。
但誰也沒想到,在西北戰事開始焦灼之際,一位正教裡前途無量的大人物能出現在這兒片小小戰場上,而更讓人意想不到的,則是,在煌國那邊同樣有著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在此時此刻蒞臨戰場。
赤浪濤天,煙卷流疏。
置身此城中的士卒,無不睜大了眼睛,望向頭頂那恐怖末日。
孫大人被氣浪掀倒,本就接連通宵,如今身體贏弱,在電閃火石紛雜亂舞之下,已是頭暈目眩,整個人在地上晃了又晃,始終無法掙紮著起身。
恍惚間,他想起,早些年在海城有過一次特殊會戰。當時,流寇四起,那些從蒼莽大海上飄來的無數船隻裡,可能就有兩艘某個海上勢力的劫掠船。
本來兩邊都是掙口飯吃,犯不著生死相向,可偏偏對方在某場劫道中,碰到上一艘都府的私船。毫無疑問,那艘船沒能幸免。
在海上,碰到惡劣的天氣還是海盜,都不足為奇,隻能祈禱一位專職海事的女性神靈。
回到那場戰事中,在大海之上,船隻相對隔的較遠,在登陸之前,最好的攻擊手段都是用弓箭。
那些海軍將陸上的那些帶火的箭矢向著遠方的船隻上投射,一輪又一輪,直至對方化為海麵上的一艘火島。
漸漸的,海戰雙方,都開始在船隻表麵塗上一層可以防火的特殊的蠟。於是,一種新型且威力巨大的事物被發明了出來。
他隻見過一次,因為這還在加緊研造中,理論上還處於軍事機密。
那是被稱為火器的東西,它通體黝黑,像一口被拉長的缸,裡麵被塞滿土塊和石頭,身後由巨額的火藥填滿。
在見到它時,沒人會覺得,這麼個笨重的玩意真能在局勢混雜的戰場上起到什麼顯著的作用,事實上,建造它的工匠也麵帶窘迫的說道“成品尚未完成,不可能倚靠它去扭轉局勢。”
但就算如此,在它第一次開火時,也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那真像是一聲炸雷誕生在海麵之上,望著周圍一圈被嚇的節節後退的士卒,那些久經陣仗,麵對千軍萬馬都毫不避退的精銳,竟然被這一聲炸雷嚇退。
也是在那一刻,孫大人看見,天空之上,一顆宛如流星的巨石拉著長尾,向著遠方,一直飛去。
喘息了兩下,孫大人在旁人的攙扶下起身。他望著頭頂漸漸消散的煙火,知道是那位天師府的餘真人出手。
遠處,呼聲滔天。
城牆上的那些士卒相互奔走,這些他都看在眼裡,不用想也都知道,煌國又開始攻城了。
他的手從懷裡摸了摸,掏出一把鑰匙,在身邊侍從注視的目光下,這位嘴上隻留著兩撇小胡子的城牧大人,不苟言笑的說了聲“放炮!”
城頭上緊鑼密鼓,身披甲胄的將士推開攻城樓梯,在密集箭雨裡,將那一門刻著武啟烙印的火炮推到樓間窗戶前。
“大人有令,一刻鐘後點火。”傳令的士卒在樓梯間裡喊著。
狹小的屋子裡,零星有箭矢射入,但大多被火炮的炮管擋住,那些鐵質的箭頭,砸在熔煉的炮管上發出當啷當啷的悶響。
這款曆經多載,終於研製出來的戰場利器,從投入至今,已經取得了不菲的戰果。
受製於無法量產的缺陷,火炮的彈芯被替換成特質的爆彈,這種大殺傷武器,往往一顆便能徹底摧毀一整條隊列,所以,人們又給了它一個響亮且殘忍的名字,天煞。
負責保管天煞火炮的是城牧的親衛。在這間不大的小房子外,一共是近百人的防衛隊伍。
而房子裡,有且隻有八顆彈藥。